青鸾

瓷青陌上鸾镜初

有些时日，她总会见到那个少年。仍是漆黑的双瞳，但每当它向这边扫过来时，她便赶紧移了视线，故作镇定地离去，指尖都被她握着泛出白色。

每当青鸾讲出那段尘封已久的故事，醉花楼其余六位当家都会笑着问她，看看，那时才几岁啊。她也笑着回应，是么。

那时，还很小呢。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虽然那时还小，虽然他的名字她一直不知道。只知道咧嘴笑得无邪，嬉笑打闹便是玩伴。她素衣裙袂，望着楼外的月。只是，都是回忆呢。

青鸾十二岁便进了花楼。

其实当时也不算小，大当家也就比她大一岁。这至今都是京城的传奇。在当天她弹唱一首《青瓷调》后，醉花楼的名声更是大噪。那晚栀忆拦住她，怎么，唱完就完事了？她指了指楼下意犹未尽的宾客，怎么说也应陪人家喝两杯。

她抬眼，对上那双百媚横生的眸子。

大当家，你应该记得当初的承诺。她冷冷地说，青鸾进花楼只卖艺，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那两个男人外你就再没接过客。当然了，她唇边泛起笑意，那酒，可都是您亲自酿的。说完，便径直走了过去。

那天晚上，她看到鸾镜中的容颜，忽然感到一丝凉意。

不断有客要求见青鸾。对此她毫不在意，因为大当家总会收了钱之后再告诉他们，青鸾姑娘今日患了风寒不宜见客。

如此，云云。她亦不想记住他们中的每一个，她认为他们游手好闲，顽劣，来花楼都是虚情假意，太肤浅。她一如既往地沉默，认为自己也足够镇静。无人时，铺开宣纸，水墨丹青，她沉醉着，一画就是一天。

但，有些人，就是用来怀念的。

并不是自己铁石心肠，每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好几次她也会哑然失笑，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可是，自己是风尘女子，她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门当户对。都传言说花楼的三当家青鸾琴棋书画为一绝，可只有她知道，一入花楼深似海，她或许根本，配不上他们。

就如那些天上的星宿，高得必须抬头仰望。

她仍然是一如既往地选择沉默。也许，她只能这么做。

但最终是自己，狭隘了些。

时间，是距离也是宽恕。当它已是打马而过，剩下的，便是自己最清晰的理解。没有什么是错的，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岁月终会原谅当时的一切任性。只是当她缓缓拨出《青瓷调》时，泪便忽然地，掉下来。

曲终人散。

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她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会承接她一世坎坷，给她一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