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短篇小说

赴约参照

本文已影响 2.03W人  洛安格

一、小镇孤女

赴约

安居——一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宁静小镇,一条干净的沥青公路静静地卧在山脚,依山而建的简单建筑紧凑的排列在公路两侧。此时萱草花开得正烂漫,风柔柔的带着青草味,悠悠吹白了天边的云。路边高大葱郁的树上挂着几颗青涩的果实,毛茸茸的草坪犹如地毯蔓延开来,缀着几朵淡紫的小花。

小镇尽头处,整齐地排了一列轿车。丛林深处,若隐若现矗立着一栋别墅。高高的围墙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几乎与周围的绿融为一体。一路蔓延的萱草花到此处却零零散散,在风中瑟瑟发抖。

也许是因为安居地处山区,所以夏天的尾声,不是蝉鸣的终止,不是拂面的凉爽秋风,也不是坠落枝头的萱草花,而是陆陆续续去报到的学生。

过了一个漫长的暑假,终于迎来了开学。或许很多人都不喜欢这一天,但至少安凉言不这么觉得。毕竟学校真的比在家好很多,她从来就不是喜欢宅在家里的人。

安凉言背书包,闯过一条悠长的小巷。小巷两侧溅满了杂碎的野花,其间夹杂着几朵金灿灿的萱草花。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如同满天的星光。在穿过一条小溪,前面就是学校了。今年萱草花开得格外灿烂,沿着溪缘,一眼望不到头。弯弯曲曲的小溪,像一条柔柔的浅绿色丝带,被丢弃在一片金色的大海里,无声的哭泣。安凉言站在桥头,双手撑在桥身上,低头看水底嬉戏的鱼儿。鱼儿拼命摇着尾巴,似乎想逆流而上。水流得缓,却也将鱼一次又一次冲回去。提前凋零的萱草花瓣随着流水打转,然后被狠狠地拍向两岸……望得正出神,一辆黑色的轿车急速驶过,掀起安凉言白色的裙摆。回过神看了看手表后,匆忙跑向学校。

坐回自己原来靠窗的位置,静候老师。教室里很安静,偶尔有翻书的声音。安凉言坐在位置上发呆,头微微偏转,刚好对上那片金灿灿的萱草花。教室外传来脚步声,安凉言回了回神。脚步有些杂乱,似乎走来的有好几个人。脚步在门口止住,安凉言看见老师在门口同几个穿西服的人交谈。其中站着一个少年,瘦削苍白的脸在阳光下像一层薄薄的雾,轻轻地飘到安凉言眼里。

周老师穿着一身清新的绿走进教室:“同学们欢迎回来……”

安凉言没有继续听老师滔滔不绝的话,而是瞟到了窗外。视线中竟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在茂密的金色花丛中挪动,在繁花丛中留下一道断断续续的浅浅痕迹。一瞬间,黑影竟消失了,安凉言的目光在花丛中不断搜索着,却一无所获。难道是幻觉?这事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她,迅速收回目光,望向讲台。

讲台上站着一个比周老师高很多的男生,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装,斜挎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斜刘海下是一双无神的眸子,脸色苍白如纸。

“大家好,我叫苏陌程,请多多关照。”微微弯腰,男生淡淡道。

“苏陌程同学,那么你自己选一个位置坐下吧。”周老师微笑着说。

苏陌程环顾了一下后,坐到安凉言的前面去了。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苏陌程苍白的左脸上。

时间如流水悠悠打了个转后,又静静流去了。苏陌程安静得就像一座苍白的雕像,默默地在安凉言前面坐了一个多月,以至于安凉言自己都不敢相信有苏陌程这样一个人和她在一间教室里呆了一个多月。在这期间她只知道苏陌程家很有钱,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坐得起那种豪华的轿车。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那时萱草花已经开始凋落。安凉言位置前的位置已经空荡了一个星期,关于苏陌程的各种传闻开始在班里弥漫。有人说他出国了,有人说他休学了,也有人说,他死了。他身体不好,那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大家还在积极热烈的讨论富二代的事情时,安凉言才渐渐感觉到苏陌程微弱的存在感。

这天下午放学后,安凉言像往常一样最后一个离开教室。下楼时她看见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在和周老师说着什么,然后中年人坐车离开了。安凉言向老师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她看见老师的眼睛红红的。

第二天上周老师的课时,周老师平静的向大家说苏陌程去世了,全班顿时一片唏嘘。安凉言已经猜到了,所以没有感到很震惊。

这天下午,安凉言被大雨困在学校,无奈只好在教室里等雨停。趴在桌子上,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是如何渐渐将一切打得粉碎。萱草在风雨中倒了一大片,犹如刚被一只巨大的野兽用身体碾过,小溪里的水渐渐漫上来,气势汹汹地一点点吞没小桥……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

一阵寒意将安凉言唤醒,睁开朦胧的双眼。窗外一片漆黑,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天上铺了一层黑压压的云,压得空气格外沉重。借着微弱的光,看了看手表:十二点左右。安凉言摸索着,本想打开教室里的灯,但觉得这样太引人注意,于是掉头朝向门口。伸着手在黑暗中一点点挪移,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将她绊了一跤。金属与水泥的摩擦声回荡在教室里。安凉言捂着膝盖扶墙站立,抬头望向窗外时,看见微弱的路灯下走着一个人影。到底是谁,竟在这深夜晃荡在校园,难道和自己一样吗?这时黑影停下来,转身望向自己。安凉言瞪大了双眼,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一阵冷风钻进衣服里,安凉言迷迷糊糊睁开双眼。突然想起那个黑影,心里一惊,头脑立即恢复清醒,进入警戒状态。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窗外望去,银白色的月光泻了一地,树影婆娑,并没有发现那个黑影的踪迹。于是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二点五分。安凉言靠着墙,用手拍打局部麻痹的身体。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想到自己刚才突然晕倒,心里还是有些害怕的。到底会是什么人,用了什么办法,使自己突然晕倒,但又没有伤害自己,然后在短短几分钟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很多人认为这么多年闯荡下来,练就了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自己不保护自己,没有人会保护自己。

天空中的乌云全部都已经散去,露出浓浓的深蓝色,月亮睁着眼睛静静的窥视着大地,发出微微的光。安凉言借着月光打开门走出来,轻轻地走下楼。想到学校大门肯定早就关上了,她就直接走到围墙边,准备去翻围墙。学校的围墙里面都种着一排香樟树,长得比较低矮,枝桠交错,因此很容易就能爬上围墙。这种事情安凉言经常干,所以很快就出了学校。

明月下,小小的人影在寂寥的小巷穿梭。安凉言开了门,快步穿过客厅,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叔叔和婶婶早已熟睡,隔壁房间是堂姐的。经过堂姐的房间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安凉言有些奇怪,毕竟已经深夜了,难道她还没睡吗?但她没有多想,还是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换掉潮湿的衣服,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其实奇怪的事情她经历过很多,但今晚的事情,却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似乎是一种隐隐的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才渐渐睡着。

一阵凉风吹动了窗帘,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安凉言立刻睁开眼睛,睡意瞬间全无。长久缺乏安全感,安凉言一直处于浅睡状态,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丁点微弱的声音都可以把她唤醒。头迅速朝向窗户所在的位置,眼睛睁得大大的,紧紧地盯着每一个角落。窗户半开着,窗帘一半在窗外,一半在屋里,被风吹得鼓鼓的,下摆随风轻微地荡着,突然贴向墙壁,发出“噗噗”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却依然死盯着窗户。过了许久,安凉言才放松些。夜静静的,月亮已经下山了,天空只零散的缀着几颗星。

安凉言起身,走向窗户。一夜之后,萱草花谢了更多了,花梗笔直的伫立着。无数光秃的花梗,象征的是无数死去的花,是它们曾经存在的标志,也是它们死后俨然竖起的墓碑。安凉言不禁暗自神伤。拉回窗帘,关上窗户便回去睡觉了。

天蒙蒙亮,窗外传来鸟儿的叫声。虽然还有些早,但安凉言睡不着,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婶婶已经做好了早饭。

“婶婶早。”安凉言淡淡道。

“嗯。”一个年轻的妇女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带着满眼的厌恶低下头去。

安凉言拿了块面包,一瓶牛奶后就去学校了。若不是没有去处,她绝对不会呆在这里,这个讨厌她,同时她也讨厌的地方。

今天一整天的课,安凉言都没听过,她也听不见去。虽然安凉言是镇里出了名的坏小孩,但成绩却十分优异,老师虽然不喜欢她,却也不讨厌她。由于是周五,所以三点就放学了。放学后,安凉言准备找个地方把她今天落下的课补上,于是背着书包沿着校门前那条小河一直往上走。她以前也走过,这条河的尽头,是一个低矮的山洞,说是山洞,不如说是一条裂缝,清澈的河水从地下“咕咕”的冒出来。水很凉,凉得从这里到下有很长一段距离都没有一条鱼。这里很静,只有河水不断冒出来的声音。因此安凉言很喜欢这里,只是不能常来。

常到这里来还有一个原因,因为翻过这座山,后面就是墓地。安凉言的父亲就躺在那里,到这里来她也可以和父亲说说话。安凉言出生没几个月就被抛弃了她,是父亲在开满萱草花的路边捡到了她,给了她家和父爱。父亲怕她会在意别人的言语,于是给了她一个名字——安凉言,安于凉言。但在她十二岁那年父亲就意外去世了,父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叔叔。她是捡来的,和安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自然遭到白眼。四年过去,反正她也习惯了。

完成学习上的任务后,安凉言准备去看看父亲,于是在路边摘了些萱草花。墓陵位于两座高山的山脚,常年云雾缭绕,空气很压抑沉闷。入口处有一棵歪脖子柳树,叶子少得可怜,常有乌鸦在上面休息或扯着嗓子哀鸣。安凉言的到来,引得停在树上的乌鸦一阵骚动。几个月没来,又多了许多新的墓碑,墓碑前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花,有的花还很鲜艳,有的已经枯萎了。经过一块墓碑时,安凉言停了下来。崭新的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少年清秀的脸庞与无神的双眼。

安凉言认得他,是苏陌程。在墓碑前放了几株萱草花,静静凝视几秒钟后转身离开。

夕阳下,安凉言孤独的影子被拉得格外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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