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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世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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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如牵着小小孩童滑嫩的小手,心里漾着笑。嘴角便上扬道:

弗世十生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师徒。”

李佑甩开她的手,眼神里带着不属于七岁孩童该有的冷冽的敌意。弗如不想再说什么,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弗如是一只羽翼刚刚丰满的青鸟,刚修满五百年道行终于化为人形。那时她在悬崖救下一个凡人,却不知道那个凡人是天神座下正在历劫的弟子。为此那个凡人的魂魄散入轮回的冥河,散入人间。天神为此震怒,将青鸟的修为打散,并让它寻回他弟子的灵魄。她深感内疚,苦寻他九世,寻他六魂三魄。

第一世,他投身农家,家境贫苦,村户邻里几乎饿死于战乱之中。她第一眼见到他,小小的人儿跪在爹娘的尸体旁,不停地唤着他的爹娘,他啼哭着。她轻轻将他抱起来,哄他。他第一眼见到天仙一样的人儿,呜呜地忍住啼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脸上乱抹。

“你…你是神仙吗?”

她轻轻笑出声:“嗯。”轻轻地抚着他前额柔软的头发。

她陪伴他七十三年,他死去,终于收入他的一魂。

她不知道时间白驹过隙如此之快,第二世时,她找到他,他已年过七旬,是一位师孰先生。在他身边如小孙女一样渡过几年。偶尔调皮地玩弄他的胡须,在最后惹怒了他被拉去学堂当侍童。整天开口便是“知乎…者乎…也。”,她还真巴望着她早点死的好,所以整天在捣乱,在课堂上与一些弟子在嬉戏玩闹,把课堂弄得鸡飞狗跳的。终于,他胡子一登,被气死了。她那时跪在他灵位前,挺后悔的。

即使已过去不知多少年了,她早已麻木。他的灵魂也在一缕一缕地寻回。她打死也不敢再回想他的几世轮回。如高傲的皇太子。是他的第六世。那时,她便是大国师,自称是天上的星宿转世,长生不老。除了占卜国运之外,她顺当成为了皇太子的太子师。想想那时是他在教训她,而现在她终于扳倒一口气。天天拿着太子的行录本,记他的得失。上到他的功课完成得怎样,下到他读书时撇了几眼宫女。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录,拿着戒尺拍他脑门。

“汝敢打本宫?!”他捂着脑袋,一双修长的眼怒视着那个,不顾形象倚在椅子上,跷二郎腿嗑瓜子的女人。

“殿下可是思春了?这年春天来得早呀。哼哼,下官是担心殿下误了功课,皇上怪罪下来,这个嘛……嘻嘻,上次在殿下脸上画王八的颜料子还有不少呢。”

“汝!……”小脸涨红的太子瞪着不怕死的某只。

多年后,皇太子又休妻了……

“哎…太子啊,太傅家的嫡女,你怎么又看不上了?”

“汝怎么还没死?死老妖婆。朕的事还轮到汝插手了?”

她只是笑笑,到后来他登上帝位已是而立之年却连个皇后也不娶。

相对于他的十世李佑而言,他是李家不待见的私生子,又因生性孤僻,更不受族长喜爱,被赶了出来。

她是在祠庙里找到他的,他偷吃贡品被和尚赶了出来。她好心拿着肉包子喂饱了他,反倒被反咬一口。

但他嘴上不说什么了,也愿意跟她来到山上的竹屋居住。

她发现李佑是个难得的修仙之材,开始教他一些法术。发展到他们的生存要靠“拿钱消灾”的旗号。好在李佑也真是也发俊朗,不否认,她就认为李佑生得极好,光靠皮相就“拐来”一些贵家小姐“花钱消灾”。

弗如还悻悻的觉得,李佑长成后不就成了乱世之人?

在竹园里,弗如在试探李佑的学成效果,李佑打来一招,弗如越到他身后,将他圈在怀里,得意洋洋。“你小子是长进了,这张脸越发好看,为师担心你祸国祸民,你看,刘员外家三小姐都为你得了相思病,还有孙家小姐……”

李佑嘟着嘴,颦眉,抬起胳膊挣脱出来。弗如转身拍着大腿在笑“哈哈哈!!你十四岁的小娃娃,逗你玩呢。”

那一次,弗如接下了“大单子”,韦举人家中失窃,疑是有妖怪作案。一查看,是修炼了千年了的狐妖在作祟。李佑不同意,说她是疯子,她却自信满满。

“它不过一千年的修为罢了,不敌为师,食之内丹,必能升仙。”

李佑不再说什么,只是午夜一过,弗如便带着一身重伤回来。

他悉心照顾晕倒的她。发现她容貌大变,年芳十七八九的面容苍老了许多。且头发一大把一把地掉落。他是有点担心了。将屋里能照的,全藏了起来。

他为她整理梳妆,那顺滑乌黑的长发掉得越加疯狂,面容已像中岁妇人。此刻的她,还真是她最丑的时候。明知那火狐的内丹可以救她,可她却死活不肯碰。

“我现如今内丹受损,容貌一定很丑吧。”弗如已花白了头发,稀疏的长发垂至床脚,脸上至嘴唇,都是病态的苍白。

“知道你本就生得丑,变化也无甚大。”李佑为她吃药时,没好气地说。

是吗?……那时,你还说我美若天仙呢……

弗如靠在床头上,静静地,只是想起那年,他的第八世是一个穷苦的书生,染上严重的风寒,且体质生来就弱。所以也是整宿卧病在床。弗如那时是他守寡的嫂子,在床前床后地照顾他。因为他阳寿本来就短,是天命,弗如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病折磨。那时的他很聪明。满腹诗书,他爱作诗词,很多员外家的公子会买他的诗集。他是有名的才子,却带病不能去考举,弗如深叹。有一次他即兴就为她作了一首词。他的乌发被青绫挽起,尖尖的下巴,文墨书生的侧脸甚是好看。道:“楚氏之妻,窈窕伊人,幸甚至哉,吾之嫂也。南发梳洗,头簪花黄,闻临其吟,疑怪昨梦解,元是……”

那时的他,带有狡黠的笑,勾起唇角,突然就一口乌血吐了出来,猛地咳嗽,不久便走了。她始终不知道,那首词的最后一句。只记得那时他苍白的唇上染着朱红,甚是妖娆。现在的她,还不至死,只要等李佑死后,她便收集齐了的七魂三魄,假若他能历劫,就该飞升为神了吧。

她缓缓闭上双眼,谁知,一睡便是五年。

红烛摇曳着,门帘上有红喜字,弗如知道,李佑成家了。李家动荡,李家的嫡子被杀,李佑便成了李家唯一的血脉。那时候,李佑天天守在弗如的身旁,别人都说她死了,他不信。守在她的床头,跟她聊天,弗如却没有任何回答。

“你这女人,红颜逝去,你还要睡到何时?”

李佑被生母跪求回李家,李家也答应分配丫鬟照顾弗如,他才回去。他成家那时,他生平第一次喝醉。

“李郎。”他的妻生得很美,唤他的名字,很是甜蜜。

弗如醒来,只是笑笑,李佑成家后褪去青涩,懂得尊敬她这个师父了。李佑很忙,刚接手李家的家业,但还抽空来看她。偶尔弗如还传授一些心法,李佑只是一盏茶时间便走了。

那天,李家被纵火,大火吞噬着李家的屋宅,弗如便听到了救火声,唯有一声凄惨的哭声。

“李郎!”他的妻在哭。

李佑冲入弗如的房间,将她抱起来便冲出了房间。

“李佑!你的妻在你身后!”弗如大喊道。他的妻,昏死在火中,眼角有着泪花,弗如对着李佑便是拳打脚踢。

李佑把她送回那间竹屋,铁青着脸。

“她是你的妻!”弗如推开李佑,李佑一个踉跄,猩红的眼眸子在黑暗中,紧盯着她像在威慑一个猎物一样,背后的月光冷得吓人。弗如瞪大了眸子冲他喊:“你偷食火狐的内丹!”

恐怕是李佑走火入魔,纵火烧了李家。

李佑腥利的指爪扑向弗如,温热的唇附上她的唇,随之便是撕咬,他任她踢打反抗,他第一次以男人的身份触碰她。弗如痛苦地嘶喊着,她的内丹,正在一点点移出她的身体,进入李佑的身体。

“呵,你现已失去内丹,与凡人无异。”李佑推开她,冷笑道。俊逸非凡的脸上满是嘲讽,他抹唇,“味道真差。”

“臭小子……”弗如痛苦在地,这是她认识的那个李佑吗?她付出了十世,究竟换来了什么?任凭她十世的陪伴,只是孤灯摇曳?

望着李佑无情的背影,她倒在地上,寒冬腊月,她一袭白衣,只有妖红的血。

今年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冰雪融化之时,在雪堆中里一只青鸟,羽翼上游干固的血迹,它睁开眼,便看见陌生的世界,鸟群在枝头上筑巢,它从哪来,到哪去?它也不知道。天上飞着许多同类,它奋力拍着翅膀飞上去,它们要去哪?

九重天上又飞升一位上神,它们被天帝唤去,作传达给众神圣召的信使。一路上听着同伴说,那位上神历经十世渡劫,本是天尊的弟子,现在飞升后仙位颇高,被天帝赐居竹海殿。

它感觉越飞越吃力,渐渐慢了下来,失了同伴,在九重天上乱飞。

李佑在青藤树下小憩,墨发一缕缕垂下两鬓,竹海殿里,青竹夫绕,那间不起眼的竹屋上还飘着一缕缕炊烟,它轻轻飞过来,停在他面前,愣愣地歪着脑袋看着他。

他幽幽道:“鸟儿,你也认为本上神孤苦一人么?”

它嘬两下松泥,然后飞到他手中,他宠溺地抚摸着它:“有你陪我,真好。”

弗如……宁负你十世,蓬华一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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