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活随笔

与一只水鸟有关的文字

本文已影响 2.98W人  鲁北明月

江南历来以一种温润的感觉种在心底。

与一只水鸟有关的文字

来源其实是有些暖昧的:譬如花间词,譬如婉约派,譬如戴望舒笔下雨巷里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或许最直接的源头是江南的梅雨,赵师秀黄梅时节,家家有雨,池塘青草,处处蛙声。若是急雨如矢,豪雨如注,蛙大约是不会叫的,诗人之约便颇不近人意了。当然,江南也有大雨,但感觉不是推理,不需要精准。

不过,水乡江南自古便有定论。

既是水乡,自然少不了河道纵横,池塘密布,也便灵动和丰富起来。柳永《望海潮》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的名句,确是江南的准确代言。即便现在,每日班车一路之上,仍能见荷池、菱塘和钓者,水面稍大,会有航船经过,多运黄沙石子之类的建材居多。也有小小的木船在水面荡漾,老者正提了丝网清点鱼获。

所见更多是些不知名的池塘,或者叫做湿地更加恰当,散布在路边田头,或大或小,极不规则。地边杂树稀疏,百草环生,也有水草慢慢延展,去侵那水面,也池边芦苇之类春萌绿绿秋黄冬枯,天序因循倒也自得。

沿途是当地政府设计的农业观光带,生态想必有所恢复,近年竟能见到小群的白鹭或翔或栖或渔猎。梅雨季节的江南,满目葱绿的一个世界,湿地的植被都在蒙蒙雨雾里默默地飞速生长,有一只白鹭静静地站在水边耐心等待一条到水面换气的小鱼儿。

班车从不因风景而停留,疾驰而过的时候,我忽然看到苇草被相侵得有些逼仄的水面上似乎有一只黑色的小鸟在游动?一只黑色的小鸟?!

第二天时,心里便有了准备,早早把所有的注意聚在目光里,只等擦肩而过的刹那。车近的时候,果然见一团灰黑在净洁如镜的水面上轻轻地摆动屁股。身上似乎是未长齐的绒毛?是一只新孵出的野鸭吗?为什么只有一只?

再后来,每天大约三秒的观察变成无约之约。她多数都在戏水,努力地游来游去,有时把头扎进水里,屁股朝天撅着,只是不知她会捞到什么?她一直是单独的一个,如果她是一只野鸭,一般会有两三个兄弟或者姐妹,可她一直是单独的一个。就算没有兄弟姐妹,那么她的父母呢?晚上她会去哪里呢?有蛇鼠之类的危险吗?

有时她并不在那块小小的湿地,让我有些担心。不过,最多一两天后,就又见她在水里悠哉悠哉了,而且似乎长大一些了。偶尔有白鹭造访,看来也是相敬如宾,共享小小湿地的无私馈赠。

小小湿地,一只不知名的水鸟,成为这个江南的梅雨季里最温柔的记忆。不过,秋天到来的时候,一切都在悄悄变化。先是一块桃园边上的湿地,曾经长满参差的荷花和水草,挖掘机取走一切后,还原成一个清澈的水塘,水塘的边上建了回廊和水车,中央堆一个孤岛,岛上种三株四季开花的塑料桃树,想必是一个世外桃源的创意。

九月的时候,又有几块湿地,连同水鸟的家几乎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大块的黑色泥块带着挖掘机的齿痕吞噬了所有的绿色。或许不久之后这些新辟的土地将与桃园连成齐整的一片,在春天到来的时候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自此再也没有见过那只小小的水鸟。

一切疑问都没有答案,又或者本不需要微不足道地发问。即使最后一问也无需回答:

江南多的是湿地和水鸟,少些,亦或再少些也应该不损其温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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