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活随笔

酒局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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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宛如一个被包养起来的情妇,白天涂的是正妆,摆正身姿,给人以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到了夜晚,便抹上灯红酒绿的迷媚,勾引着想要在此放纵的每一个路人。情妇这个词实在很难让人解释出什么好意,最能让人联想到的近义词那大概就是婊子。而婊子的最大特点就是不专一,她们只认钱势不认人,谁有钱就和谁好,谁有权就和谁好,所以婊子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不同的人。

酒局

这座城市宛如一个婊子,鬼知道她经历过多少。婊子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爱立牌坊,因为只有她们才把那牌坊当做肥皂,所以也就是为什么越是污秽不堪的人,她们反而越在意自己的口碑。因为她们幻想着能用这肥皂洗掉自身的污秽。所以朋友们啊,小心那些动不动就把我们照耀得睁不开眼睛的婊子,万不能被他们那表面上的光鲜艳丽所迷惑。

小时候看一些影视动漫,看到里面经常有在月夜时变身的情节。小孩子的思维总是幼稚的,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这样很假,不过是哄骗那些心智不成熟的幼稚把戏。长大以后,才知道竟是这般的写实。这里的人们,就像影视里的那样,白天西装革履,人模人样,而一等到月夜,身体里那沉睡着的疯狂之血就会和那邪魅的月光相互呼应。

他们集体变身,化作魑魅魍魉,牛鬼蛇神,张牙舞爪,捉对厮杀,好不痛快。并且因为这是一种集体性的丧失心智,所以他们相互之间都察觉不出各自的异样。而那些还能保持自我理性的,自会因那骇人的景象而吓得不敢出门。你以为他们都是月亮的受害者吗?不,其实恰恰是那月下的野兽才是他们的真身,而人类的模样不过是为了躲避那太阳的光明。

那些死在月下的野鬼,他们虽然模样凄惨,但其实也是死得其所。他们本就人人都是战士,所以战死沙场恰恰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他们享受着,却又痛苦着,他们享受着痛苦,他们痛苦着享受。白天人们像模像样的为夜晚死去的那些孤魂野鬼哀悼祭奠,但是回到晚上,野兽们就又默认这个屠宰场的合理性,他们又开始新一轮的摩拳擦掌,准备再一次的你死我活,好不痛快。

这里就有一个最好的舞台,在见不得光的时候就早已为他们蒙上了最好的帷幕,现在时机已到,已是不见天日,正是血雨腥风的最好时刻。酒桌上的果品菜蔬琳琅满目,五花八门,甚是齐整,座位上的嘉宾也已是各就各位,按部就班。座位上的排位很有讲究,那可不是随便谁来谁坐,得有入座顺序,按照规矩,还得分主席,陪席,二陪,三陪等。不过今天这几位客人倒不用那么麻烦,因为他们都是平级的朋友关系。

座位上分别坐着大局者老张,阴脸者老于,大义者老李,没主意老张和没遮拦老王。他们都是在一个车间里工作的同事,都正当壮年,过四奔五。

首先是老王第一个开口,“来啊大家,我都渴坏了,大家先喝一个吧。”老于不动声色,老李正要端杯,却只听得老张一声,“兄弟,这杯先喝着,喝完我也有话说。”于是众人喝了第一杯。喝罢,老张道,“兄弟这是不总应酬,这要是在外面喝酒,可记得千万别说自己渴了这样的话,今天在座的都是兄弟,谁也不挑,也就无所谓了,这要是在外面和别人喝酒,那这意思就是你挺能喝呗?这是挑衅,知道了吗?来,我也渴了,你陪我喝一个吧。”老于也随口附和,“对,你这么整,整的像是就你能喝似的。”说罢把脸一歪,一脸的不屑。

老王先是和老张把酒喝了,然后也说,“哦,还有这样的规矩,我这今天才算是知道。”老孔见此赶紧圆场,“来,老于老李,咱们也别落下,一起喝一个。”于是三人也一起举杯。这下,众人便是喝齐了这第一杯酒。老张又提议,大家在一起喝这第二杯,于是大家又喝了第二杯。

酒杯放下,老张先说道,“现在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唉,只是这时间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各位平时工作之余都忙些什么呢?”老孔说道,“哪敢有什么娱乐呀,这平时下班后还得去门口卖点雪糕,挣点零花钱呗。”老于接下来自言自语道,“那你这也没孩子,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手里得相当阔绰了吧,呵呵。”老孔接道,“哪有什么闲钱啊,就是挣个烟钱呗,和老张家比不了,人家父母那才叫买卖。”

老王道,“可不,还得是人家老张,即便是自己不去工作,他家那老两口子都够养他一辈子的了,比不了,比不了啊。”老张回道,“你可恁会说话,我也是靠自己的工资养活自己啊,总不能一直靠着父母。而且现在谁家父母不都得给儿女们身上搭么,我这家里头老婆孩子的,光靠我这点工资那肯定不够啊,要是父母不搭我,那我这家里可就要崩溃了。家里哪不用钱?尤其是这孩子,就怕他在外面委屈着,尤其是这男孩,要是小时候在面子上总是掉价,那以后长大怎么能有气质,还怎么去干大事。”

老李道,“所以还得是你老张潇洒啊,我这头还得搭自己的父母呢,我是宁可自己和媳妇孩子吃点苦,也不能屈着老人,父母把咱们养大,咱们长大也必须得对得起父母。”老王问,“你父母没有退休金么?”老李说,“有啊。”老王又问,“那有退休金还用你搭啥,老年人还能花几个钱。我爸妈虽比不上老张家的大家大业,但留的钱还是都给我和孩子身上花了,再说老两口也愿意给孩子花钱,花钱他们也乐。”老李冷笑道,“哼,反正我是不能花父母的钱。”老张说,“这东西,就是看各家条件呗,也不能说花父母的钱就不对,也不能说给父母钱的就一定对。”老于笑着对老李说,“嘿嘿,看见没,反正还是你不对。”言罢,众人又喝了第三杯。

老张又开口道,“反正不管怎么说吧,咱们大家现在的生活都是越来越好了,我现在倒还挺怀念小时候那买瓶饮料就能高兴一下午的时光呢,你们说是不?”老孔立刻应道,“是啊,小时候那会儿多好,无忧无虑的。”老于冷笑道,“我和你们是比不了,我小时候竟帮家里掰苞米了,我可不想回到小时候。”老张说,“不过现在你看你多好啊,每天都参与着这城市的建设,给这个世界带以正能量,活得多有意义啊。”

老王抢道,“意义个屁啊,不就是个搬砖的吗?一天累的要死,正能量全都奉献出去了,剩一堆负能量给自己干憋着,都快憋出鸟来了。要说意义,那我现在奋斗的意义就是早日能离开这里。”老李也表示同意,“就是建设城市,意义也不在我们身上吧,把自己也抬得太高了,像咱们这样的,不过是个街上随便一吆喝,就能召起一大帮的牛子,顶多给自己个意义就得了,咱们离这座城市的意义那可太远了,想都别想,根本高攀不起。”

可是老张对这话却很是不屑,他批评老李说,“兄弟这话说得可太没水平了,对不对不说,就这格局,你就永远只能是个搬砖的。眼光总是那么短浅,思维总是那么狭隘,就能看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你得胸怀天下啊!”老孔赶紧应道,“还得是人家老张看得远,老李你真得好好和老张学学,他说得对,像咱们这种老想着眼前这点儿一亩三分地的,永远也不可能有出息,我就敢说,将来要同样是一起工作,老张的事业就能走得比我们都远。”老王也劝道,“是啊李哥,还是听老张的吧,虽然他的道理很高,我也得反复琢磨着理解,但不知怎的,我就是觉得听完他这么一说,我这心里头的憋闷也少了不少。”老于讥笑道,“这货就跟个傻丫头似的好骗,三两句话就能把他骗走,呵呵。”老张和老孔也跟着笑,然后老张提议,大家又喝了第四杯。

李刚开始调戏老孔,“老孔,你和你家那口怎么还没弄出个孩子啊,你得多使使劲儿啊。要不你们这岁数一天比一天大,以后再想要,那就更难了。”老孔答到,“我倒也是着急,可是这东西又怎么急得?着急也没用啊,还是得看缘分。”李刚又道,“说得也是,可我不就是替兄弟你着急么,我看兄弟这两年这身子骨也越来越不如以前了,体格好的时候要都费劲,现在是不是更力不从心了呀?”老孔无奈的表示,“是啊,身体肯定不如以前了,所以更不好要了,我也着急啊。”李刚道,“那既然都是兄弟,要是有什么力不从心的地方就和兄弟们说一声,能帮着使劲的地方大家都能帮你使使劲。”说完抿嘴一笑。老于也跟着搭腔,“对,用使劲的地方兄弟们都能帮你使使劲。”说完也跟着笑,众人也一齐笑将起来。大家又喝了第五杯酒,至此,大家的脸上开始都见红润,气氛也越来越好。

老王也调侃到,“要我说老孔,就夫妻之间这一点上,你还是真得和人家老李好好学学,你看人家早早就和嫂子生了娃,就问你服不服?要我说,趁没人时候,你偷摸的和你李哥私下里好好请教请教,让他教你几招,这问题说不定就真解决了。不过到时候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毕竟人家得有这好事的一半功劳。”说完笑将起来,老于也笑,老李也笑,却只见老张脸色突然变得生硬,五官扭捏的不知如何安放,仿佛突然不知五官各自都该怎样用力,仿佛稍一用力,那粘在脸上的五官就会掉下似的。

原来,老张和老李年轻时曾一同入厂,而且他们又都同时喜欢上了单位里的姑娘小丽,只是小丽最后却嫁给了李刚。老张是一个虚荣,骄傲,又极其自负的人,在老张的心里,一直都嫉恨着曾抢过他女人的李刚。此时老张冷冷的冲着老孔来了一句,“要我说,你俩莫不如直接的换下老婆,兴许这病就能不治而愈了。”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瞬间让空气变得尴尬,李刚怒斥道,“老张你这玩笑也要有个分寸!”老孔赶紧解围,“哎呀李哥你也别生气了,酒桌上的话嘛,哪里有什么正经的,我这代老张替你喝一杯,你就当个玩笑罢。”说完自己先喝了一杯,李刚虽是恼火,却也只得给了老孔这个面子,把酒喝下。

老王也为了圆场,说道,“李哥可算得上是个好男人啊,这些年和嫂子之间总是那么恩爱,真让人羡慕。”老于却泼冷水,“但现在我看好像也不怎么回家了吧,也都老夫老妻了,哪还有什么激情了。”李刚只得陪话,“是啊,现在就是凑合着过呗,俩人没谁也都能活。”老王搭腔,“可不,主要不就是为了孩子嘛,要不老夫老妻的,还有啥可腻在一块儿的。”

这时老孔凑向老张道,“老张啊,像你们家那么金贵,在养孩子上肯定没少费劲吧?”老张蔑视了下李刚,然后眯着眼说,“那肯定的呀,养男孩就得惯着,像有些人家总以为男孩子就要苦着养,那是不对的。我跟你说,男孩要是总被教育的压抑,那他以后的性格肯定就会变得懦弱猥琐,那样的孩子长大是肯定没什么出息的。再说了,我也确实是理解不了有些父母,在外面跟谁都好,唯独回到家和自己的孩子成天摆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既然孩子给你带了这么大的痛苦,那你当初又生这玩意儿干啥呢?反正我是拿我家孩子当个宝,而且我就是理解不了自己主动给自己生个冤家的。”说完偷斜了一眼李刚。

原来,当年小丽选择了李刚这件事,他不仅自己嫉恨,而且还一直觉得这让自己在众人的面前抬不起头,所以这些年,老张总是千方百计让自己所有的生活都高出李刚一头,身上穿的,家里用的,都买的比李刚的贵。这还不解恨,他还总刻意的提醒李刚的弱点,甚至自己胜不过他的,他就拿胜他的别人提醒他。而李刚也早知老张对自己的嫉妒,所以平时也都以大度的心去包容老张,并且从这份宽容中暗爽出一份优越感。

此时的李刚并不搭茬,只是老孔在一旁默默点头。老王也来起了精神道,“老张说得好像在理。”只是老于在一旁冷冷的笑道,“可我看你家孩子过得也不轻松啊,天天都得去补习班培训十八般兵器,听说他在整个学校里会的都算最多的,你这是要把他培养成神童吗?”说完又笑眯眯起来。

老张回道,“没办法,就得这样!现在这孩子们竞争这么激烈,不多学点,怎么在芸芸众生中出人头地啊。我跟你说,人的精神气质,那都是靠培养和积攒出来的,所以我必须要让我家孩子从小就习惯于鹤立鸡群的感觉,这样他的气质就是长大以后也不会差,走到哪,都能给人一种优秀的气质。这样即使以后参加工作,领导也一定会觉得他与众不同,同样是提拔,他一定机会更大。”老孔被这番言论折服的五体投地,连连点头。

老王却不以为然,他反驳道,“那我就不明白你这到底是心疼孩子还是折磨孩子了,孩子那么小,能受得了吗?他那稚嫩的身板,你给他硬塞那么多,别再给撑爆炸了。”老李也说,“这确实是有点过了,孩子还那么小,没必要这么委以重任吧。”老张立刻也回抢道,“你自己也没比我好哪去吧。而且咱俩可不一样,好歹我家孩子确实是学的优秀,而且我看他自己也很得意自己的优秀,所以他可不白学。”老李被气得满面通红,又不好当众撕破面皮,一个人只顾喝酒。此时大家你一盏、我一杯的已然到量,酒精借着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放肆狂躁。闲言碎语,也尽是酒话,不必细述。

老张似乎总能找到自己虚荣的切入点,比不上别人的,也总能找到比得过别人的朋友。众人对此并不屑一顾,只是也好当做下酒的口味,都静静的听着他在那里自娱自乐,自吹自擂,众人也只当做笑话。只有老孔对此很是受益,他总是极力的赞扬老张,渐渐的他也学上了老张的那一套,每有自己的不足之处,他总能拿出老张来给出榜样,甚至后来还有了自己的口头禅,“我不行,你看人家老张”,“还得是人家老张”。

老孔是一个老实又本分的庸人,只是这份平庸又过于向往着绚丽,这让他很是自卑。他一直都只能在梦里的门前徘徊,没有钥匙的他,只能扒着门缝听着里面挤出来的一些欢乐。而恰巧这时,老张吹出了一个绚丽的泡沫,他还好心伸手让老孔也进里头瞧瞧。哇!难不成自己是在做梦?我现在也是绚丽中人了?哪怕这是别人的绚丽,他也要誓死守卫这来之不易的泡沫。老张和老孔默契的经营着这泡沫,老张负责越吹越大,老孔小心翼翼的为此添砖加瓦。老孔崇拜着老张,感恩着老张,是老张给了他以意义,是老张赐予了他方向。

只是这华丽的宝殿却总遇像老王这样的蛮牛,这头蠢牛既无欣赏美的眼力又无鉴别价值的敬畏,他总是不请自来,来了又横冲直撞,这对那些金贵的易碎品来说太危险了。可是老王却一直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妥,在他的眼力,或者是在“那头牛”的眼里,饿了就是饿了,渴了就是渴了,他满足不了画饼充饥,也理解不了望梅止渴。老孔厌恶老王,害怕老王,因为他察觉到,老王似乎总是能准确的拆穿他那自以为老成的幼稚,和自以为真诚的虚伪。

老于虽在这点上也和老王很像,但只是口舌上忒毒了些。老于和老孔一样的平庸,又一样的向往绚丽,不同的是,老孔饿了便去睡觉,没有饭吃就不在饭上想办法,而老于是越饿越想,越想越气,直至最后气得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所以他恨老张和老孔那样的虚伪,他嫉妒他们的虚伪,因为他自己没有虚伪的勇气。别人很难在老于的面前说好,因为他嫉恨,别人又很难在老于的面前说坏,因为他生气,所以老于给人的感觉总是很难相处。可是李刚,这些性格在他的身上全都没有,他只是寂寞。

这些人他们坐在一起,哪一个不是因为寂寞?他们各自都面相迥异,价值偏颇,是寂寞使他们凝聚在了一起,他们消遣着寂寞,咀嚼着寂寞,倾诉着寂寞,分享着寂寞。只是这寂寞却犹如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这是一把嗜血的妖刀,它束缚着刀主的生命,吞噬着刀主的意识,它渴望着鲜血,只有不停的用血痕浇灌才能使其平息,如若不成,就会反噬其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手握此刀,身不由己。一入江湖深似海,从此生死不由人。这世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是这江湖的大门从来都是人主动迈进去的。人不离刀,刀不离人,直至走火入魔,刀人合一。最后,在这险恶的江湖之中,人人心狠手辣,人人捉对厮杀,好不痛快,因为寂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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