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识杨柳风

一

他，亦师亦友，我们相识，是因为一株兰草。

他是英语老师，我是英语课代表。

这其实是个意外，我的英语程度不好，甚至可以用一个“差”字形容了。只不过我的班主任是个随便人，恰好我也是而已。

我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渠道得知我有养兰草。母亲说既然老师要，就上山去挖一株好的，这是一个习惯，在她上学的那会儿，家里丰收了，也是一定要挑出最好的蔬果给老师尝尝。

他笑哈哈地接过带了土的兰草，他的笑声真的是“哈哈哈”的，我总觉得这种声音是爽快真实的，容易让人感染他的好心情。他拉着我询问种植兰草的注意事项，非要我看着他把花种好，我问他为什么，他回答说你们女孩子要细心些。我不敢说我给花浇水晒太阳全凭心情，我们就坐在石桌旁，聊着兰草不知不觉扯得很远。

他的名字里带着花名，同学听说这件事就笑了，但我不觉得奇怪，君子不也是花吗?

二

按我的英语成绩，如果不是身为课代表，在班里注定是空气般的存在。空气自己也不想被注意，于是我每天抱着作业到办公室，各种方式提醒他，您不打算换个课代表?

谁料他也是个随便人，他说，你挺好的，不换。

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定决心好好学英语。

然而雷声大雨点小，英语课上该瞌睡还是瞌睡。他也是个有办法的人，课上一半，居然走下来把我摇醒，他边摇边说，振作点，振作点!

全班哄笑。

我还没死呢，我迷迷糊糊地想。但被他那么一喊，我睡意全无，还学了个定语从句。

三

我喜欢戴望舒的《偶成》，一天心血来潮，想自己把它翻译成英文。他说，行啊，你翻译，我帮你看。

第二天我拿了诗给他看，他果然深谙教师欲抑先扬的道理，先赞同我提升英语水平的特殊方式，然后让我对自己的语法错误心服口服，居然还被他的话激励了。

之后的几个月，我天天拿着文章去占用他的放学时间。换来了英语作文提升两分的成果，但成绩还是老样子。

这也是一种进步啊，他安慰我说。

老师一般对两种人印象深刻，一种是成绩特别好的人，另一种则相反。我当然是后者，高考英语过及格线都要开心一段时间的人。

四

他是我唯一一个到了大学还常联系的老师。我说我想去献血，因为我一不晕血，二不怕疼，献血还可以帮助人。

他说我太瘦了，一看体重就不够。我惊讶于他的救护知识，他却跟我说起了陈年旧事。

几十年前令人叹息的二次伤害，年轻的他背起男孩往医院跑，救回了男孩的命，却也将男孩永远束缚在轮椅上。

我能想象他隔着屏幕的心五味杂陈，我对他说，本能地去救男孩的命，虽然方式错了，但当时你怀着仁爱之心。

后来我告诉他我去听了校红十字会的讲座，回到宿舍就看到他给我回了条消息——是一个大拇指。

“春风化雨，润物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