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活随笔

母亲与花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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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收假那天,我在老家的山梁上美美地享受着最后一个假日的日光浴,天向晚时便回老屋收拾好母亲的布包放进后备箱,又折返家中找到了母亲的拐杖,便一手搀扶着母亲,一手打开副驾车门,将母亲安顿在座位上。还未关上车门,只听见母亲喂养的花斑一阵狂吠着冲过来,气喘吁吁地咬住母亲衣服的下摆,使劲地往外拉拽,两只前腿用力往前蹬,屁股往后坐,尾巴拼命摇摆着,表达了它不愿让主人跟我走的意愿。

母亲与花斑的故事

母亲说:“花斑不让我进城呢,我还是不上去为好,怕有什么闪失,将来后悔。”母亲由来信佛念佛,此刻怕也是一种舍不得离开花斑的借口。

我一个劲劝说:“花斑已经习惯了和您十余年形影不离,是哪一次接您上去,它不这样折腾,而是放心乐意让您走的。跟我上去输几天液,等身体康复了,我再送您回来,好不好?”母亲拗不过我再三的坚持,心软了下来,接过我递的手杖,放在脚边。

可是花斑不依不饶,依然咬着衣服不肯放松。母亲伸出右手,语气缓和疼爱般诓哄:“花斑,我去安顺看几天病就回来了,你要看好家,不要到处乱跑,免得鸡鸭不在了。”

花斑仍无动于衷,我顺势抱起花斑递到母亲身上。花斑这才松口,喘着粗气猛朝母亲的脸颊上、手背上恣意地嗅着,一副生离死别的场景。

我赶紧发动车子,对母亲说:“妈,花斑舍不得您!您把车门关上,我打开车窗,您将花斑从窗子放下去就是了。”母亲照做了。尽管我赶紧关闭车窗,但还是听到花斑掏心掏肺的叫声。我摁了两下喇叭,等花斑到了安全的地段,我才猛踩踏油门驱车离开老屋。

我透过反光镜看花斑。母亲则伸出头和手去跟花斑道别,花斑一路追在车后,不停地、急促地嘶叫着,那回音透山谷,远远地回荡在我和母亲之间。

我思索着:以往接母亲进城,花斑虽是照例拉衣服、咬裤管和扯包袱,然后,母亲呵斥几句,它便悻悻站在老屋门口呆望着车子远离。但是,这一次嚎叫着追出几里路,似乎有点反常。我边想边掉泪,怕母亲反悔,赶忙别过脸去。

说起花斑,是十多年前父亲去世后,怕母亲孤独,我给她买来作伴的。花斑四肢及胸脯至肚皮以下为短白毛,而从头顶上至背部尾端,则像舞狮人顶在头上铺着的那床金色锦缎,雪里透亮,且毛长如雄狮脖子上的长鬃长鬣、毛绒绒的,煞是好看。因此,家里人给它取名“花斑”。凭直觉,我认定它是舶来品。

“花斑,有客人来了。”母亲只要一分钟见不着花斑,必然会大声叫唤。“汪汪汪汪。”只见它先是狂吠两声,便从山梁上的草丛中,远远地朝家门口奔来,先是低吼打量着五岁的女儿,围绕着我们转圈子,摇头晃脑,抬脚摆尾,向你承欢,若一旦不配合,对它冷淡,它便快步走到女儿身边,绕着她转圈子,就伸出前腿抓女儿衣裙,这时妻子必是紧张得大声呵斥。此时母亲远远地喊一声:“花斑,不得胡来。”花斑便乖乖地走开。

尽管花斑对娃娃存在风险,可娃娃爱宠物、爱小猫小狗的童真天性不减,女儿本能地、笨拙地蹲下身体抚摸花斑。而花斑高兴地回头舔着她的脸颊、手掌、衣服,然后顺势睡在女儿的脚边。女儿发现花斑比玩具更有意思,却不顾大人反对,尽情地与之亲昵。而花斑是不会说话的逗乐高手,或打滚、或翻身、或伸腿或伸出胖乎乎爪子挠女儿胖嘟嘟的小手,包容般撒娇卖萌着,憨态可掬。

每逢村里有红白喜事,逢年过节时,我总要带家里人回乡下去走亲戚。花斑总是和我们纠缠在一起,或疯或嬉或磨蹭,特别是看见女儿下车,便远远地从后山的马路边,或者二楼的阳台上飞奔而来,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而女儿却不管不顾地拿一根木棍,学着奶奶换着新花样戏弄花斑,逗得花斑一会跳跃,一会卧下,一会腾拉,一会踢腿,一会伸懒腰、撒欢卖萌,尽情地与女儿撒欢。

偶尔,只见我单独去,没有它称心如意的伙伴,它便慢慢地找个沙发脚、通道边或火炉旁趴下,将脑袋瓜子耷拉在伸展的前腿上假睡。

有母亲在,花斑是不跟我们玩的。若是母亲出去散步、或者串门,花斑必须尾随着,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俨然是母亲的守护神一般。一旦见着母亲动身要出门了,或者是刚从门口跨进家,花斑立马高高地抬起前脚,一下子扑到母亲的身上,母亲默契地蹲下身子,朝它做出拥抱姿态,花斑不停地摇晃着尾巴,伸长脖子,吐着舌头,心无旁骛地舔着母亲的脸颊、手掌、裤腿,令旁人羡慕不已。看着这样的场景,我常想,心有依托,梦也有依托的幸福人生莫过如此。

不知花斑是心灵感应,还是和母亲气息相通,要不每次怎会知母亲回家的日期。我有无数次送母亲回家,在离家二里地的地方,就能听到花斑在叫唤了,开始我以为是巧合,经过数次,也便相信了。

有一次,母亲和妻子闹别扭,赌气收拾行李要回乡下。当时,我正在上班,接到妻子电话,急忙赶回去送她回家。当车转进老家岔路口,就隐隐约约听到花斑熟悉的叫声,特感亲切。车离家还有二里地,花斑早已跑到半路来拦截我们。停下车,只见花斑跑到副驾室门边抓挠,发出低吼的嘶哑声,我摁下车窗,看见母亲眼泪汪汪的望向花斑,花斑也尽显温情地瞧着母亲,一种眷念的情愫,让人感动。

去年,母亲身体大不如前了,咳嗽得厉害,不思茶饭,成天睡觉,更无心照顾花斑。我闻讯赶回家,瞅着花斑无精打采地蜷缩在鸡舍边的草垫上,目光呆滞,我的心紧了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探望床前,母亲三天水米不进,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因此,我提议要带母亲上安顺治疗,立即遭到家人强烈抗议,“八九十岁的老人,万一客死他乡,你担待得起吗?”万般无奈之下,我找到花斑,说要带它的主人进城看病,会不会有风险?我平生第一次看见花斑淌眼泪。那一刻,我读懂了母亲这个老伙伴的眼神。

我不顾众亲戚的反对,背上母亲钻进车内,直奔安顺。这次,花斑异常的镇静,不送不拦也不叫,我想,此刻也许它正躲在某个角落等着母亲平安、健康地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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