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的菜园

豫东的农家，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大院子，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小菜园，我老家也是。

老家院子大、房子小所以特别的空旷，在我刚有记忆以来大概3、4岁的样子的，90年代初那些年，院子里是寸草不生的，干燥的天气让土地上裂着纵横交错的口子。农田里随处可见白花花的碱，收成甚微。我曾拿耐旱的马齿苋装模作样地种在院子的空地里竟然也没有生存下来，更大的可能是被少草的羊吃掉了。门口的土路被90年代的自行车或者架子车碾压成干粉状，十几公分厚的浮土在地面上躺着，在那个没有塑料垃圾的年代，白土是那么纯净。它比沙滩更滑腻，若沙滩是玉米糁子的话这些白土便是白面粉，90年的白面粉在农村真是好东西。

我的小童年就是在这条土滩上度过的，光着脚一直跑，根本不用怕被贝壳硌到。在那里解锁了一切能在沙滩上才能得到的乐趣，缺水了城墙筑不起来怎么办？没有一泡童子尿解决不了的问题，捂脸咯咯笑的是小女生。

大人们喜欢端着碗蹲在路边吃饭，偶尔有骑自行车的路人经过，这白土便仙气飘飘便一路追随而去。碗里边是不是多加了些佐料他们似乎不在乎。我仍记得大爷由衷赞叹刚走过的一对白衬衣少年“好一对眉目清秀的双生”，我只看到两片白色的背影，而那蛇形的车辙是我的最爱，它们花纹清晰透彻、边角分明，我一双灵活的小脚丫趋趋趟过去，一直跑到大人看不到的远处才折回。

后来，大约是97年-98年，雨水突然多了，那条软软的土滩路渐渐变得结实起来。更是在夏天的时候徐徐地流成了小河，这小河水是从村中心养鱼的池塘里溢出来的，有鱼。路上就多了许多把自家蚊帐或者纱窗裁下来做的渔网，几乎每天晚上都能吃上一碗炸小鱼。雨水充沛以后凡是有土的地方绿绿的小草都开始争先恐后地萌发出来，看见第一批小草的心情至今难以言表，曾经梦想着自己能像在黑白电视机里看到的主人公那样的分开草丛寻路而走的场景我也拥有了，这是件多么奇妙的事。

水、阳光、土地都拥有了，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这个人便是我的题目“大爷”，大爷就是我的伯父，豫东方言喊大爷。大爷是个老农民，除了种地还会各种手工活，他木讷老实但技艺精湛，大爷孤身一人和我们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大爷说，能长草的地就能长庄稼。

菜园的开发前期是比较费力的，用锛头一锛一锛地撅起因为过久没有松动而发黑的土地，晾晒数日后重新翻整过来，大爷额头滴着汗却脸上挂着笑容，他正在开垦他的国。小菜园大概有3分地大小，被大爷修整后分成若干畦，茄子、萝卜、白菜应有尽有，大爷最爱种南瓜，因为奶奶爱吃，小菜园的南瓜没有超市卖的那么甜，但有种原滋原味的甘美，每到给南瓜授粉的时候大爷小心得就像在照顾自己的孩子，他脸上挂着笑容，仿佛对南瓜花笑结出来的南瓜就更好吃。长豆角用竹竿整整齐齐的嫁接起来，像花棚似的。大爷还在菜园的角落里点缀几个小桃树、两颗梨树，春天的小菜园美得像张画。

大爷更是给小菜园做了一矮小花墙，墙高约三十公分，在每隔一米处做一个镂空的花型。有了花墙的映衬，这小菜园俨然一座微型的园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