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生活随笔

拾荒者借鉴

本文已影响 1.94W人  ★Mr.Donkey☆≈

我打小住在老爷子家,总是在街上看的一名拾荒者。每每他出现在大街上,人们往往避之不及。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住在哪里,为什么落到今天这般下场……他虽是流浪者,拾荒者,但从未见他在某一座天桥上面摆一碗双膝跪地地着头盯着碗儿,等待着好心人的乐善好施;更从未见到他在某一公车站,地铁站,快餐厅向路人油嘴滑舌的装可怜讨要零钱。

拾荒者

我常在Q区的街上遇到他捡拾地上的残羹剩饭。完全不顾别人的眼光,看到地上有半块被人踩过的玉米饼,立刻蹲在原地捡食。一只手拿着饼往嘴里送,另一只手则盛在下巴下生怕有渣滓掉在地上。

有时蹲在马路牙子上嘬一口掉在地上的烟头,第一口拾荒者很是享受,他仰面朝天,幸福的眯着眼睛,嘴角翘起吐出烟雾;第二口拾荒者右手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头,低下头注视过往的车辆。脸上的幸福同第一口的白烟一起消散在风中,愁思像他的乱发缠着他;最后一口拾荒者捏紧烟头深深的吸了一口,口鼻中吐出烟雾,烟头向身旁一撇起身离去。

但他大多数时候是在垃圾堆翻捡剩饭和破烂的衣物,老爷子所在的院子少说也有五十年的老小区了,基础设施极差。院子中只有一处垃圾台来堆放垃圾。春夏恶臭无比,苍蝇直接堵住了那条路;秋冬顺着道路的沟壑流淌着黝黑的臭水。当小区居民往垃圾台刚到一大桶垃圾,拾荒者赶忙上前,也顾不上被人的眼神,两眼放光,徒手翻着刚倒出来的垃圾。满心期盼能找到些烂菜叶,粗布头。他也经常在小区,公园捡空瓶。

有一次,他在S.J.X.站上了一辆公交车坐在最后一排。这是我唯一一次看到拾荒者上公交车,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的详貌。他在S.J.X.站,徘徊了好一会。右手拄着一根木棒,左手拎着慢慢一麻袋的塑料空瓶。第一辆公车停下时,他站在后门附近右手紧紧地攥着木棍眼神凝重却一动也不动。他为什么不上车?过了十分钟,第二辆公车停了下来,一位背着单肩包的女孩从后门下来时,不禁下意识的惊叫了一声:“啊!”拾荒者更紧张,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依旧没敢上去,他望着第二辆公车开走。在车站来回踱步,摸了摸肚子又瞟了一眼塑料瓶。当第三辆公车停下时,他毅然地从后门上车蹑手蹑脚向车厢尾部走去。本应从后门下车的乘客惶恐的跑到前门迅速离开。车上的乘客看到拾荒者大吃一惊,他的一窝头发没有光泽布满尘土,长长的黏在一起;面颊两侧的络腮胡一直延续到下巴,胡子和头发一样,又长又黏毫无光泽;面容黑黝黝的模糊不清;身上的短袄和棉裤泥渍已经发亮,冻疮与泥垢布满双手。上车后,他大气也不敢喘,径直向最后走去。同时车厢里充斥着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此刻正对公车过道的座位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金耳环,金戒指,黑色皮包在她臃肿肥胖的身上有几分包租婆的味道。我坐在里车门较近的座位上先前并不知道这胖妇人的容貌,只听到车厢尾部有争执声。原来是拾荒者向车尾走来胖妇人嫌拾荒者衣衫褴褛,体臭难闻,便想起身向车门走去。结果,胖夫人被拾荒者堵在过道。拾荒者用陕北口音冲胖妇叫道:“咦!你坐着就行了,站起来干撒尼么?!”胖妇一边向前挤一边弱弱地说:“我要下车了!”一阵推搡之后胖妇终于挤到了前面,她喘着粗气,惊慌不安,瞟了一眼拾荒者一脸丧气暗自念道:“这是造了什么孽,碰上个丑拾破烂的!”车还没有停稳就仓皇下车。也不知是真的到站了还是为了等下一辆车。

事后,车厢了寂静了好久,没人敢吭气。只因拾荒者上了公交车,气氛一度尴尬了许久。几个靠窗的乘客,实在忍受不了车厢里的恶臭,便把车窗大开。忽然司机师傅大声喊道:“诶!后门上车的那人!过来买票!”就这样司机师傅一路喊了不下五遍见拾荒者没有应,就加大分贝,“诶!后门上车那个!耳朵聋了吗?!过来买票!”拾荒者缩手缩脚,不停地咽口水,稍作镇定后一脸沮丧的喊道:“知道了!”公交车快到站时,司机又喊:“诶!你他妈耳朵聋了吗!要么他妈现在过来买票!要么从车上滚下去!”车厢里再度安静。没有人帮拾荒者买票,也没有人制止司机的言行,“诶!你死了吗!能吭一声不!你要么下车,要么买票!快点!”就这样,司机边骂边开到了下一站,“我他妈最后再说一遍!要么过来买票!要么下车走人!”拾荒者依旧没有回应,这时车上基本人都走光了。刚上车的人见状赶忙下车。司机又喊道:“你不下车,咱们就耗着!”拾荒者见状对司机说:“我哪有什么钱呀!求你拉我一程吧!”“这我办不到,你赶紧下车吧!不然这车上再过一会就剩你一人了!赶紧下车!”说着司机打开后门,拾荒者拄着木棒下了车。

最后一次见到拾荒者,我深深地被震撼了。一个四海为家,饥一顿饱一顿的人竟有连达官贵人都没有的长虹贯日的气势。

那一天下午格外闷热,让人透不过气,身上的汗水黏糊糊同空气中的水汽一齐附在身上。教室里没有一丝上课的气氛,所有人都昏昏欲睡。闷热的教室充斥着臭汗的味道,深色的窗帘让人眼皮不由自主的合在一起,教室里已经没有人注意讲台上苦口婆心的老师了。天上黑云滚滚,雷奔云谲。眼瞅着即将倾盆而下但像是被奇门遁甲的道士定在空中,乌压压的黑云越积越厚。街上充斥着对老天爷的谩骂:“他妈的!眼瞅着就要下雨了,老天爷怎么不肯掉下一滴来?”“就是,这都一个星期没有下雨了。”道路两旁的橡胶树树枝垂下脑袋,深绿色的树叶不细瞧还以为然烈日晒成了黑的。我放学后电闪雷鸣,疾风迅雷生怕淋在雨里匆匆往家跑。就在放学必经的街角一个家属院门口,是我最后一次遇到拾荒者。他依旧是那副面容,百结悬鹑。只是手中的空塑料瓶变成装着十几个花卷的大塑料;木棒变成了一床扎手的羊毛毡毛毯。纯白的花卷和红白相间的毛毯同一身污渍,油黑发亮的拾荒者形成鲜明的对比。看来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了,他这是要去哪?这时电闪雷鸣,云翻雨覆。路上的行人纷纷四处奔走,没有人注意到拾荒者的存在。

我驻足在街角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拾荒者被保安从这小区里赶了出来。小区是八九十年代建的老房子,只有区区四栋六层高的住宅楼,没有花园但地基高出平面一两米用做地下室和商店。这使得小区一楼比地面高出了一两米,刚好可以用来躲雨。拾荒者站在保安面前卑躬屈膝再三恳求:“求求你!我求求你!让我在这儿躲一夜雨!明天赶我走也可以啊!”保安大概四十来岁,每天一个人呆在保安室。是个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主儿,平日里喜欢喝点小酒又因这小区住的都是老头老太太,自然小区太平的很。估计是这些天居委会查得紧,不然这保安才懒得管他呢!这保安无奈的答道:“居委会不让你呆在这里,我能有什么办法?你——你赶紧走吧!别在这站着了!怪碍眼的!”拾荒者就差给保安跪下了:“马上就下雨了,我能上哪去啊?”“爱上哪上哪!跟我有半毛钱关系?!赶紧走!赶紧走!”说着保安关上了锈迹斑斑的铁门。拾荒者注视着关上的铁门,抬头看黑云压城,雷电交加。低着头正准备离去时,一辆银白色的轿车开到小区门口,尖锐的喇叭声把保安室里的保安吵了出来。保安赶忙将铁门推开,放车子进去。这时拾荒者的气场让我不寒而栗,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拾荒者怒发冲冠,恶狠狠地盯着保安,眼神冰冷而凶悍仿佛一把利剑直插心房。那一瞬间,我竟看不出他是一个拾荒者,反而像是一个隐姓埋名,杀气腾腾的剑客,这剑客剑法超群,有白虹贯日之势。他瞪大那双眼睛充满血丝,格外有神。我似乎被钉在原地,本应汗流浃背,躁动不安,但瞬间浑身发冷,汗毛竖起,一动也不能动。就在那一刻,时间凝固了,车水马龙的街上静的出奇,没有人走动,没有车鸣笛。那一刻,一切的一切统统都被拾荒者的双眼给吸住。保安像是被拾荒者给生吞了,站在那里盯着拾荒者毛骨悚然的双眼,银白色的轿车一动不敢动,停在门口。片刻后,保安颤颤巍巍的说:“你——你——看什么看?还不快——快走!”拾荒者高视阔步,背着毛毯,提着袋子转身离去。我注视着他的背景,觉得他并不是拾荒者而是背着古琴,手持利剑的侠士。

不久,天上滚滚黑云狂啸不止像是惨烈的厮杀。即刻,雨点纷纷砸到路面,砸到行人的身上。刚才的那一切被雨水冲刷干净,人们纷纷赶路。而拾荒者,渐渐消失在往来的人群中。那晚的雨声,听起来更像是咆哮。雨点砸落的声音,让人心里发慌,坐立不安。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

最新文章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