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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芙蓉镇》后小记

本文已影响 7.54K人  旁羽

2008年10月18日谢晋导演辞世,他曾经拍摄过的代表作有《女篮五号》、《牧马人》、《红色娘子军》、《高山下的花环》、《芙蓉镇》、《红色娘子军》等。他是中国第三代导演的代表,而其中的《芙蓉镇》则被称之为谢晋导演的“巅峰之作”。《芙蓉镇》拍摄于1986年,并在当年获第七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故事片奖、最佳女主角奖、最佳女配角奖、最佳美术奖,第十届大众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最佳男演员奖、最佳女演员奖、最佳男配角奖等等乃至国外的诸多大奖,而刘晓庆、姜文都因为该剧而广为人知。曾经看到过一篇影评,写到过这样一句话来描述现在的观众看《芙蓉镇》后的感受:“看了芙蓉镇后我才知道为什么当年刘晓庆会这么红了。”的确,当年的刘晓庆还很清纯,姜文也还不是长满胡茬的大叔。辗转30年,这部电影在今天看来还是能引起不少老一辈人对当年文革伤痛的追忆,而年轻一辈,虽未经历过文革,但也能通过《芙蓉镇》一窥四清、文革时期的种种荒唐。其历史价值不可小视。

观《芙蓉镇》后小记

在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芙蓉镇》这部电影,但并不知道谢晋何许人,小时候只听说有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叫做《芙蓉镇》,就是在我们隔壁永顺县的王村取景拍摄的,那里的米豆腐因为芙蓉姐胡玉音而出名,老师在讲台上极其自豪的告诉我们时,全班五十几个小脑袋只是向黑板发出匪夷所思的惊叹声,因为那个时候看电影还是一件奢侈的东西,当真真切切的知道某一部著名电影曾经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山沟沟里拍过时,心里还是升起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自豪感,心里对永顺县的米豆腐也产生了小小的渴望。四年级第二个学期,我们年级组织着去王村旅游,当时已经忘记了《芙蓉镇》这部电影,也忘记了胡玉音的米豆腐,只觉得平生第一次要坐船去某个地方,兴奋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四点多就早早起了床,往书包里收了几本故事书想打发船上的无聊时间(事实上在船上并没有看过一眼,一切都是那么新鲜,一个半小时的船程马上就完了)。我们从保靖码头登船,两个班级一艘船,那是当地专用于客运的船,身子很长,四四方方的,船的主体为载客区,两边有许多窗户让游人呼吸新鲜空气和欣赏酉水两岸风光,在船的尾部有个比较宽敞的类似于厢房的地方,与普通的载客区分开,里面放有麻将桌,马达位于载客区和厢房之间,厕所位于船的最尾部。老师们或凑了几个人在厢房里打麻将、搓牌,或几个人看护着孩子好不让我们过分胡闹,船一直沿着酉水而上,我们就这样一直吵闹,或用雨伞去划水、或惊呼对面驶过的船激起涟漪马上要“撞击”我们的堡垒、或对着其他班级的船叫嚷着表示我们一直在领先、或对着窗外的大山鬼喊怪叫看能不能听到回声、或惊奇的发现几只戏水的野鸭。临靠了王村的码头,我们抬头发现一座高大的城楼,在得到老师的允许后我们上岸进了城门,抬头看,“芙蓉镇”几个大字在城楼上相当明显,小时候还一直搞不明白我们来的是王村,为什么上面写的是“芙蓉镇”。芙蓉镇里有四通八达的青石板路蜿蜒而上,有大大小小的瀑布倾泻而下,当年苗王与朝廷永世修好的铜柱在民俗博物馆里安静的矗立着,那个时候到处还是湘西传统的吊脚楼、小木屋。街面上人不多,也许是刚下过雨的原因总显得有点清冷,小巷子里的店铺稀稀络络,都在卖一些与湘西有关的小玩意:土家织锦、木剑、木斧、银耳环、苗族发簪、湘西土匪烟(当年霸凌一方的湘西土匪也算是给家乡经济发展做了一点文化贡献,虽然这样的文化并不值得夸耀)。当时手里攒着五块钱,犹豫了许久,硬是舍不得吃一碗两块钱的米豆腐,而是买了一把精致的小木斧,正好五块钱,之后的一个星期,几乎每天都要摸一摸那把小斧头,至于后来斧头去哪里了我也记不清了,也许是斧柄断了,就被丢进了垃圾桶。临了下午,全班一起在一家馆子里吃饭,白菜、肉丝、土豆丝、蛋花、印象中并不丰盛,也没有吃饱,但小时候对吃并不讲究,有更多的时间玩儿才顶主要的事,几个男生拿着自己的木斧、木剑、木刀,分帮结派一路“杀”到码头,踏上了船才算“言归于好”,或许是顺水的缘故、也或许是心理原因,归程似乎比来时更快,意犹未尽之下,“芙蓉镇”之行结束了。这也是迄今为止我和芙蓉镇唯一一次亲密接触。

谢晋拍《芙蓉镇》时是1986年,讲述的是1866年的故事,我第一次去芙蓉镇时是2005年,真正看到电影时是2016年。现如今的王村已经正式更名为“芙蓉镇”而且成为了湘西一大旅游亮点。时间过的飞快,让人心生感慨。

因为仅看了一部《芙蓉镇》,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所以并不能知道为什么这部电影会被称为谢晋导演的巅峰之作。仅能就电影谈谈自己的感受,电影里一共分为六类人,一类是像秦书田、胡玉音那样因为种种原因被打为“五类分子”却善良、有知识的人,胡玉音勤劳肯干,为人善良,秦书田有文化有知识,会写文章会跳舞,同时隐忍大度。这类在文革时期的受害者,;一类是李国香那样满怀着革命热情,对党的指示忠心不二的当权者,拥有权力但不会明辨是非,一腔热血全献给了错误的运动。当文化大革命过去后,虽然签署了为秦书田反正的文件,但还是不愿为自己犯下的错误道歉;一类是王秋赫这样的投机的二流子,见不得人好,哪里有利益往哪里钻。四清运动时是一个替李国香跑腿的走狗,文化大革命期间成了当地专搞革命的主任,当李国香被化为左派时露尽嘴脸,当李国香得势后又死命巴结,全然没有人格可言。直到文化大革命结束后,沦为一个敲破锣的疯癫乞丐,成为全镇的笑话;一类是谷燕山这样有良知的人,他们善良、热心、认理,不轻易向权力低头,内心始终有一把正直的火;一类是满庚夫妇这样力求明哲保身但任然保留着良知的人;还有一类就是一群跟风群众,他们对受害者会表露出相当的同情,但仍旧是最沉默的一类人,当无辜的人遭受批判时,他们全当没看见,甚至见了胡玉音也会绕道走,当风头过去,生活步入正轨时,他们又会在胡玉音的摊子前有说有笑,不会有半点愧色。

电影一直在强调这人是什么。在李国香被化为左派,被革命小将要求她和秦书田、胡玉音一起扫大街的时候,她乞求革命小将不要将她和“五类分子”放在一起,秦书田对她不可理喻的行为只说了一句:“你也是人!”。这句话或许是在控诉李国香作为人为什么不能理解一样作为人的他们,或许是在劝说李国香少点阶级歧视,从人的角度平等看待生活,但不管是什么,“什么是人?”已经成了该片一个重要问题。在之后秦书田和胡玉音申请结婚时,秦又说到:“狗和狗要婚配、鸡和鸡要婚配,人肯定也是要婚配的嘛。”再一次避免了阶级问题,从人最根本的需求上去解决问题。王秋赫之后给秦胡两人送了副白对联,上联:两个狗男女,下联:一对黑夫妻。横批:鬼窝,镇上的人都认为这不吉利、晦气,秦书田却笑嘻嘻的一边切菜一边安慰胡玉音说:“要仔细领会上级领导的意思,甭管是黑夫妻还是白夫妻,总是承认咱俩是夫妻了”,对白对联不在意,那是对封建迷信的不屑,是一种隐忍,两人还筹备了一场秘密的婚礼,红蜡烛、红甜酒、鱼肉、红衣服,样样不少,这正代表着一种乐观隐忍的生活态度。在电影里,还有一场秦书田教胡玉音一边扫地一边跳舞的片段,不得不感叹秦书田乐观的心态。在宣判秦书田10年刑期后,秦书田只留给了胡玉音一句话:“活下去。”

《芙蓉镇》所描写的这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千千万万个牺牲者中的几个人。当上级来人给胡玉音平反,退还她的钱和房子时,胡玉音声嘶力竭的喊道:“还我钱、还我房子、那你们还我男人!还我男人!”这个“男人”,指的是被运动逼的自杀的前夫桂桂,也是因为运动被抓坐牢的秦书田。假如胡玉音最后因为成分不好得不到医治而难产死掉,《芙蓉镇》就真正成了一部悲剧。所幸胡玉音、秦书田最后有了一个幸福的结局,虽然那二十多年最好的光阴,已经随着这场荒唐的运动消逝如风。

当看着《芙蓉镇》的镜头里展现出我熟悉的酉水河两岸风光和蜿蜒曲折的青石板路还有当地传统的瓦木房时,很难想象当年的那场错误的运动在这片土地上开展的情形。也很难理解当时人们近乎疯狂的个人崇拜和泯灭人性的举止,很难理解当时那个说谎成风的年代,很难理解当时为什么饭都吃不饱了还要放出亩产万斤稻谷的卫星。只能归结为当时人的愚昧无知,浮夸自大。

一个正常人在一群疯子之间,不管那群人是真疯还是假疯的,只要表现的正常你就是异类,这个时候你要不去装一个疯子去看一群疯子围攻一个异类,要不就被当一个异类被一群真假疯子围攻,想要沉默也不行,因为当时有句话叫做:“不表态实际上就是一种表态”。这时,你是做个表态的疯子?还是一个不表态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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