碴山树

清晨，站在窗台边，仰望附近的碴山。说起这碴山，是很有些历史的。据说方山矿始建于五十多年之前，五十多年里不断地出煤，也不断地出碴，渐渐就堆成了这座高高大大的碴山。听附近的老人们说，曾经有一年夏天，山上的煤碴出现过“自燃”，那可真是地地道道的“火山”！火山的景象我没有亲见，我所见的，是碴山在多年的日晒雨淋风化里，绝望了年轻时的火性，它安然地蹲踞着，在人们习以为常的漠视里，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碴与煤，在几百米深的地下，本是情同手足的伙伴，不分你我没有贵贱，怀着对光明的向往，历尽斧凿和颠沛同时来到人间。

碴怎么也没有想到人类的种族歧视残酷无情！煤成了人类眼中的“黑金子”，而自己命中注定的是人人讨厌的“碴”！眼睁睁看着煤在人们的赞美声中梦想成真，自己却被当成废物遗弃！

苍穹之下，有谁倾听过碴石对命运“何其不公”的哭喊吗？大风起时，满天飞扬的那是石碴深深的梦想和难酬的壮志！伤心和期待中，它曾以自燃向冷漠的世界展示自己火热的情怀，但它终于在绝望中，把所有的激情焚烧成灰。

心灰意冷。慢慢地，在背阴的一面，竟然长出了几株树！

我惊讶于这曾经的火山，怎么会有树的生长条件？山上的每一粒尘砂都来自几百米深的地下，几十年里人们望着这山越堆越高，却不能派上任何用场，树是如何知道这里也能生存的呢？其中的秘密无从知晓。想必是树怜悯山的悲苦寂寞，决绝地放弃了自己的栋梁之梦，舍身甘为碴山的绿颜知己。

碴山树矢志与山同悲共喜，坚定地以山的情感为自己的情感，它生长在山半腰，无论从山脚还是从山顶，都看不清这是些什么树。对无情的世界，树固执地坚守了碴山的沉默和拒绝。

我常常在所有的机会里凝望这座碴山。阳光下，碴山树是一些黑黑的隐约剪影，月光中，它深偎进碴山黑黑的怀抱里，连轮廓也分辨不出。是不是这树在选择与碴山相伴时也选择了碴石的肤色？

碴山无言。碴山知道，这些痴情的碴山树，是永远的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