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半岛行散记(9)

＞9 失眠

关于失眠。梁得所写：失眠，大概谁都试过。应睡的时候不能入睡，实在是一件苦事。尤其是明天有事要早起，今夜偏偏睡不着，枕畔听闻远处钟楼传来的钟声，一点，两点，三点……愈听愈惊，愈惊愈醒；闭着眼睛数一二三四，无效！起身跑几圈子再睡，亦无效！辗转倦极了，刚要迷离入梦，太阳又跑出来。没精打采的起了床，整天不大舒服。

我很少失眠。大姐常说我：没心没肺，倒下就睡。而今夜，我却失眠了。在一个陌生的小山村。

是日。在石岛吃了简单的午饭之后，便直奔乳山。沿201省道，行至北寨村拐弯，进入704省道。翻越桃花寨、红顶山等山岭，跨过长会口大桥。在暮色朦胧中，途经大拇指广场、乳山银滩，来到海阳所村。此时，华灯已上。

办妥住宿登记。将车和装备放好。简单地洗了洗脸。然后对女店主说，来时遇见路边全是海鲜大排档，想过去品尝一下。女店主说，想吃海鲜容易，在这就能吃到。笑问谁来做菜？她说她老公。见我怀疑和犹豫，她接着说，我老公正在厨房里，过去看看吧！又说，今天刚买回来的海鲜鱼类，新鲜着呢！

转过收银台，向里径直走几步，便是厨房。男人正在收拾卫生。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抹布，打开冰柜，指着里面的各种海鲜鱼类，一一介绍，问我想吃什么？我说，还是铁锅炖鱼吧。没问题，他说，你擎好吧。

返回前堂。坐下。泡上一杯自带的普洱。在氤氲的茶香中，静静地等着。大概一刻钟时间，男人双手端着炖好的鱼出来了。想喝点小酒解解乏。便问有没有小瓶装的。男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有了。不喝点酒岂不可惜！我说，这么好的菜。只见他转过身，吩咐女人：打开一瓶酒，给他倒一杯吧！余下的留给我以后喝。没有丝毫的犹豫。心有些感动。好一个淳朴与实在的荣成人。

酒足饭饱。男人过来收拾好桌子。见我在喝茶消食，便坐在一旁与我聊天。仔细端详眼前的男人，柔柔弱弱，白白净净。起立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右腿竟有点残疾。

他告诉我，这个地方很久以前曾是军寨。明洪武年间，因防倭寇从海上入侵而设海阳守御千户所。后，定名为海阳所。

又说，前些年，他家旅馆门前的公路，是通往乳山市和大乳山、银滩风景区的必经之路。彼时，他家的生意十分兴隆。后来，704省道贯通，就变成了如今的冷冷清清。世事难料的。

他接着说，像我和她，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守着这个小店，靠微薄收入，维持着家庭日常生计。哪能像你呀，衣食无忧，还有时间骑行旅游。套用一句时髦的话，有点羡慕嫉妒，但不恨。 说完，自顾笑了开来。

我也笑了。说，生活原本就是这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也不比谁幸福。谁也不用羡慕嫉妒谁。

有道理，他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你还要继续骑行。

续了杯茶。起身上楼。 躺在床上。想睡，却大脑极度清醒。写完骑行日志，定好明日路线。闭上眼，告诉自己，养精蓄锐，赶紧睡觉。

依然没有睡意。杂七杂八地胡思乱想。想务农求学的艰辛。想绿色军营的时光。想娶妻生子的喜悦。想转业地方的无奈。一件件，一桩桩，一桢帧，一幕幕，像放电影般，在眼前清晰地再现。

愈加没有睡意。我知道，今夜我彻底失眠了。梁得所讲，失眠的病原，有喜怒哀乐爱恶欲。而我，对照病原，一一望闻问切，却不能确诊。干脆起身。开灯。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开本《圣经》，仔细读起来。《圣经》马太语音6章34节：“明日之虑，虑于明日；今日之劳，今日足矣！”细想，再细想。你一定知道，这句话说得是多么好！

人在世间，如同万物，各有定数。不劳而获与劳而无获同在。一木难支与众擎易举并存。日出东方与夕阳西下共生。而这，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谁说了也不算。命，天注定；运，靠机缘。在命运范围内尽了自己所能，其结果如何，谁也想不到。任你想，想，想到如我般失眠，也是枉然的。不想，谁也做不到。那就轻轻一想吧。

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半睡半醒中，绚丽的朝霞，映红了窗外的天。

太阳正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