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耐心听一下孩子的解释

滚动的列车缓缓前行，告别了满城的高楼大厦，作别了人声鼎沸的街市，进入了一个偏僻、冷清的小村庄，那里，便是我的家乡。

举目望去，一排排用红砖青瓦垒成的房子还在，可院子里没有几个人影;道路两旁的小白杨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可路上来回的车辆屈指可数，长叹一声：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里，li,竖、横折、横、横、竖、横、横，万······”清脆响亮的背书声把我吸引住了。噢，那就是我曾经的学校。十二年前的九月一日，背着小书包，拉着父亲的手欢天喜地进入了学校，开始了牙牙学语。现在清亮的背书声再次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回头一望，真的有点儿不敢想象十二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四千三百个日日夜夜如梦一样飞去，可童年的记忆犹存，特别是那些伤感的记忆。

我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近了，近了，学校的窗户都依稀可见了。站在校门外，看到的是一位老教师站在讲台上，讲台下坐着仅有的十几名小朋友。同样，在十二年前的某一天，在同样的教室里(只是老师和学生不同)，发生了一件令人伤心又气愤的事情。不知道那位同学是否还心存记恨，不知道那位老师是否还在以讹传讹，只知道在自己的脑海里还有那么一个镜头，时不时地会在眼前一晃。

那一天，我们学习了‘里’等几个字，老师一遍一遍地教大家读，并在黑板上写下了笔画笔顺，其中里字的最后三笔是横、竖、横，晚上回家的作业当然免不了写笔画笔顺。“每个字写二十遍，并摆笔顺。”老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中的教鞭狠狠地敲着黑板。第二天上课，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进行着。老师拿着教鞭坐在讲台上，同学们拿着作业本排队，挨个接受检查。爱玩没写作业者、偷懒少写者以及不认真写错者，都要接受打手心的惩罚。

那次，一位孩子把里字的最后三笔的笔顺写成了竖、横、横，老师一看就发起火来，对孩子吼道:“干啥吃的，你就没长眼吗?昨天下午怎么教的，把手伸出来。”孩子吓坏了，慌乱中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却又没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地伸出了手。之后又被罚写，把里字再写二十遍。那位孩子一脸委屈的样子，拎着作业本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边哭边写着。写完后拿去检查，结果老师一把抓起作业本撕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全班的同学都吓坏了，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老师再一次吼道：“你就是没长眼吗?就前五个是对的，后面的笔顺又错了，干啥吃的?”“老师，我······”孩子哽咽着挤出了三个字。“你咋，回去重写，写一百遍，敢再错一个挨一下，去吧!”还没等孩子把话说完，老师就气呼呼地训了下来。可怜的的孩子只好抹着眼泪，弯腰拾起被撕成两半的作业本，回到了位置上。整整一上午，他都在慢慢地写着里字的笔顺。终于一百遍写完了，老师看了看只说一句话，这不是也能写对吗?

又过了两星期，新的小学课本发了下来，满怀好奇心的我一口气看了将近半本。我惊奇的发现，在新的小学课本书上，里字的笔顺的最后三笔是竖、横、横，那个孩子是对的。

也许是那天老师的发火吓到了我，也许是在孩子们的心中老师的话就是圣旨，老师的话都是对的这种思想的存在，我还是相信了老师，并且也没拿书给她看。这个老师也很奇怪，很少翻看教材。书很快学完了，老师出的考试题，里字的笔顺仍然是老师讲的对。随着年级的升高，笔画笔顺在考试中消失了，再也不会有人提起里字的笔顺怎么写。

十几年一晃过去了，如今上了大学，选择了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还是师范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的的我不得不重学小学的汉语拼音和笔画笔顺。在现代汉语第一节课上，老师就郑重地告诉同学们：“从今天起，你们要时时留意我在黑板上写字的笔顺，你们的笔顺有不少都是错的。”说的没错，看着老师写字的笔顺，底下发出了一片‘嗯?嗯?’的疑问声。

老师的话让我迫不及待地翻开大学现代汉语教材笔画笔顺那一课，里字的最后三笔是竖、横、横。我愣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课本，好久，好久，才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抬头看着老师一本正经地讲着她的课，脑子早已被这种惊讶带回了童年时代的那一幕。

如今又一次站在了这座小学的门口，听着朗朗的读书声，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代。再环顾一下，此时的学校比以前更漂亮了，道路比以前更宽广了，学生比以前更少了，那么也希望此时的老师比以前更有耐心了，能耐心地听一下孩子的解释，听孩子把口中的话说完。

(翟富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