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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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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儿时的记忆中,过年时印象最深的应该算是拜年了。因为这拜年不只是耗费的时间长,在我们老家,一般要从大年初一开始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才算结束,而且也是最为讲究的,拜年时要分清长幼内外,也就是按辈分大小和血缘关系的亲疏来依次进行,稍不注意就会出差错的,会引起亲属们之间的不愉快的。

忆拜年

大年三十吃过年夜饭以后,我和弟弟就开始缠着母亲要把锁在箱子里的新衣裳拿出来给我们穿,可是那时候母亲很坚持“原则”的,就算我和弟弟“央及”(土语,大概是求饶之意)着说破了嘴,还有吧嗒吧嗒地流下眼泪来,母亲也丝毫不动心,一句话就是坚决不答应,于是我和弟弟也就只好作罢。因为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视机,也看不上春节联欢晚会,所以我和弟弟只得早早地回自己的屋上炕睡觉了。

就在我和弟弟刚刚进入梦乡,好似处在迷迷糊糊,也就是似睡非睡之际,一阵接一阵的迎接新年的鞭炮声开始传入耳中,接着就被哥哥、姐姐们从炕上叫起来,与其说是叫起来,还不如说是强行拉起来。此时,我和弟弟一边嘴里嘟嘟囔囔的,一边又听从着摆布,姐姐们服侍着我和弟弟洗好脸,穿好新衣服,就被牵着到堂屋给父亲和母亲去磕头了。这时,父亲和母亲早已起来了,正坐在堂屋的炕上喝熬茶。

哥哥和姐姐们领着我和弟弟开始磕头,先给家里供奉在八仙桌上的财神爷爷磕三个头,然后给父亲磕三个头,最后给母亲磕三个头。等我们兄弟姐妹们磕完头后,父亲就开始起身了,拿着一小瓶清油、一小盘油馍馍、几张烧纸和几根烧香,领着哥哥到村庙上去点油灯祭拜神灵了。而此时母亲就安排我和姐姐们围坐在堂屋的炕桌前,从自己的陪嫁品——一个表面上涂着五颜六色的油彩,还画着几朵好看的牡丹花的,以及长年用一把小锁子锁住箱门的大箱子里,悉悉索索地摸索了好一阵。

才拿出来一小盘葵花籽和一小盘水果糖,让我们兄弟姐妹们品尝,算是我们家过年时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稀罕物了,这也是当时我们小孩子过年时能够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因为这些东西,平常我们是见不到的,所以还没等母亲分配,我和弟弟先就下手了,两只手都派上了用场,一手是满满的一把葵花籽,一手是满满的一把水果糖,并迅速地装进了自己新衣服的口袋里。然后还觉得不满足。

再不断地伸手去拿小盘子里剩余不多的水果糖和葵花籽,并不停地往自己的嘴里送。此时,面对着我和弟弟的这种有点“霸道”的做法,母亲和姐姐们也尽量让着我们,也不说什么,也不跟我们计较了。因为我们老家过年时有“三天不打骂小孩”(即大年初一、初二、初三三天,不能打骂家里的小孩)的说法,也正因为这“三天不打骂小孩”一说,给我和弟弟给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凭借这个可以为所欲为了。

等父亲和哥哥从村庙点油灯祭拜神灵回来后,我们全家人高高兴兴跟着父亲到爷爷奶奶家去拜年了。那时候,由于大家生活拮据的缘故,拜年时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就是自家炸的油馍馍了。那时候,父亲手里拿着一瓶青稞散酒,母亲手里拿着一碟子我们家炸的各式油馍馍,就领着我们全家去爷爷奶奶家去拜年了。

给爷爷奶奶家去拜年,当时是我和弟弟最开心,也是最高兴的一件事,因为爷爷奶奶不仅给我们水果糖、花生、葵花籽等稀罕物品,而且还给每人一两毛压岁钱的。爷爷奶奶家跟我们家只是一墙之隔,出了我们家的门,往东走几步就到了爷爷奶奶家。

因为是等着自己的小辈们来磕头,所以大年初一爷爷奶奶家的大门早就大大地敞开着,院子里的电灯也亮着。进了爷爷奶奶家的们,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地的红红火火的各式鞭炮爆炸过后留下的碎屑,正所谓“新年新气象”,这便预示着新年的喜庆气氛。看着那些满院的鞭炮爆炸过后留下的碎屑,那时我在心里老想的一个问题就是:鞭炮响了,年也就来了。

推开爷爷奶奶家堂屋的们,我们一家向爷爷奶奶一家挨个打招呼,等打过招呼以后,父亲开始拧开青稞散酒的瓶盖,先往堂屋中间供奉财神爷的八仙桌子前撒了几滴酒,然后拿起酒杯给爷爷奶奶各自满满地敬了三杯酒,然后领着我们全家给爷爷奶奶磕头。

父亲和母亲给爷爷奶奶磕完头以后,就不磕了,然后是哥哥和姐姐们领着我和弟弟向叔叔、阿姨们磕头(因为我们老家的习俗是,只有过年时才能知晓谁大谁小,所以小的一定要给大的磕头,如今这种习俗也逐渐地开始有所弱化了)。等磕完头以后,爷爷开始逐一叫我们这些孙子(女)们的名字发压岁钱,奶奶发糖果。

虽然只是一两毛压岁钱,两三个水果糖,或者是一个核桃,一个红枣之类的,但那时真的是弥足珍贵,我和弟弟常常是舍不得一下子就吃完,总是装在自己的棉衣口袋里,小手不时地伸进去,悄悄地拿出来手里把玩一阵,又舍不得往嘴里送,依旧放回了口袋里。大年初一这一天,等我和弟弟跟着父亲和哥哥把家务们(因血缘关系组成的亲属)都转完时,我和弟弟的棉衣口袋早就是鼓囔囔的了,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糖,压岁钱也快过一元了,这个时候,也是我和弟弟最开心、最愉快的时候了。

现在想来,也许是受到这些水果糖和压岁钱的诱惑了,在童年的记忆中,我和弟弟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尤其是进入冬天以后,看着家里的年猪被杀了,看着过年的油馍馍被炸好了,看着家里家外的卫生被打扫干净了。

这时我和弟弟就开始压着小手指天天算着过年的天数,那种急切盼望过年的心情,就好如田野里一束干渴的禾苗苦苦盼着春雨的浇灌,又如漂泊在外的游子急切计算着返乡的归期,抑或是年老的慈母日夜期盼着流浪在外的子女的音信,这种期盼和希冀,可以说是超过了过年本身所带来的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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