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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荣耀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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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我第一次看到大学里的许多花儿开,满树都是小小的银色花瓣像是站在蓝天底下绽放的童话,朋友,我为这三月的雪而欣喜。那烟雨里的白玉兰还立在记忆里,前不久,宿舍楼下开的一排排白玉兰,在初春的寒风带雨里,它们统统向上开着,为这在初春里遗世独立的花儿,我常常在它们的生命里试图去破译自然与人生的秘密,也在诗歌里读“雪花装饰的灿烂天地 ,眼含春天的羊,是我最高的苦痛。”更有“八月里塑身,九月里出征,十月里我狂饮无度,阅人无数,散尽腰间仅有的铜。”有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从春长到冬季,从茂盛开向枯萎,它们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你是我的荣耀

妮子站在候车室的窗前,阳光懒洋洋地落在大玻璃窗户里,透过玻璃窗射到底下迎着窗的椅子旁,停在老人的黑色衣服上,一个披着金色大波浪头发的女孩儿过去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问他是否需要吃点儿东西,老人摇摇头,表示不需要,他只是用手抚摸着身旁的黑色大布袋,又摸了摸靠在椅子边的拐杖,阳光照着的,他的拐杖显得光滑而发亮,身旁依稀可见尘埃粒粒飞扬,老人已经很老了,花白的头发占据他将秃未秃的头顶,眼里的混浊是他经世事风霜后的最好的证明,金色大波浪发的女孩找了个位子挨着那老人坐下来,跟他说着话,毕竟还是隔得远,妮子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离妮子近一点儿的,后排位子上,是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那位母亲正试图慢慢移动让双腿分开好把裹在蓝色小被子里的孩子稳稳抱住,那孩子的脸干糊了鼻涕与泪水正将就着睡去。往不远处的大厅看去,楼道左手边的厕所门口一个皮夹克男子在自顾抽烟,打电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妮子站在两个行李箱旁,这不是第一次候车,却还是在这样的时刻感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有些紧张,一会儿看看候车室里稀疏的老少不一的乘客,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瞅瞅玻璃窗外,今天的天气不错,湛蓝的天空里阳光、微风、流云,放眼望去是平坦而略带波澜的土地直铺向远方,满是泥土的颜色,尽头在高楼交错处,换了模样。二月,这是初春时节,妮子知道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大片绿意席卷这里,一切又会变得生机盎然起来,还记得几个月前,她一个人踏上绿皮火车,那时是冬季,车窗外总是能瞅见许多秃得光溜溜的树枝在一些小山坡上就那样凛立寒风里。然而这会儿,她即将又要从曾经到达的这个地方启程,只是,她不再是一个人。四年过去了,她从15岁长到19岁,15岁是一个分水岭,她学会了独自一人在外求学,那年异乡为异客,往后的一切都在时光里自在独行。四年里,她仿佛只在汽车里隔着窗户看到过春的痕迹,仿佛只在绿皮火车上看到过秋的凋零,漫山的芦花开在夕阳里时,她看到过一只小小的中通快递的大货车在另一边的山路穿行。好多个一闪而过的瞬间,她的孤独被流落在山间的湖,后来被捞起了晾晒在石滩上的是湿淋淋的青春。

从进入候车室起,妮子就一直在等,既和所有乘客一样等着候着火车的到来,她同样还等着她的妈妈,妈妈说去一趟洗手间,让妮子小心守着行李箱,妮子就定定地一直站在那大窗户前,她要确保妈妈一回来在人群中的第一眼就可以看得见她,眼瞧着检票的时间就要到了,她低头看看手表,都这么久了,妮子有些紧张起妈妈怎么还不出来,转念一想,妮子是从昨晚上开始就一直的感到有些紧张,,那件她担心的事情又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出来:妮子从来没有想过,某一天竟然会和妈妈在同一个站台,却又要向着不同的方向分离,火车会驶过这一站的爱恨离别,把这里所有天南海北的故事都再开始一遍。

红色羽绒服、长筒靴、背着黑色小背包,背包在妈妈的背上像小小的窗户,妈妈经常背着它,从去年冬天到今年冬天,她明白,这窗户,便是妈妈走南闯北的眼睛。只见妈妈突然把背包调过来背在前面,抡起手来拍了拍侧面神情郑重地说着某一次某个时候她的手机因为放在背包的侧面,在上车的时候人家趁着人多就偷了去,只好害的她又重新买了一个,可长了个教训。妈妈说起渐渐变的笑起来,为着发现背包往前背着很安全而滔滔不绝阐述了一番安全论。过往的乘客各种各样,不同的行李,不同的声音,妮子突然地感到有些辛酸,这一切,都在提醒着自己漂泊不易,在她脑海里是矮矮胖胖、踩着高跟鞋的妈妈背着沉重的东西,拉着行李箱穿过拥挤的车厢,走在年夜前归家的途上,她本不需要使自己负重如此,只是她坚信她从外地带回来的东西家里的孩子在某天一定会用的上,尤其是曾有一次当妈妈把许多只叠在一起的空塑料桶放在院子里洗刷时,妈妈竟然打趣说这些桶以后说不定可以当妮子的嫁妆,那时的阳光落在妈妈的头发上,手中的泡沫里,落在妮子的心底,妮子不想去考虑那么遥远的摸不着边的事情,她只想好好爱护守护这个带给她太多的感动的女人,她知道这个女人的好多事情,知道她肩上的责任,她是那么的坚强,无坚不摧的外表下是一颗被岁月抚得柔软的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地,候车室里的人多了起来,快到点儿了,不断有人拖着行李箱从楼道底下走上来,而原本上面的人慵懒地也开始从不同的地方慢慢聚集到检票口前,排好队伍,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高矮不一,胖瘦不一,老少不一,活力的,沧桑的,都为着同一列火车而等待。在这个小圈子里,所有人的时光都被神奇地堆在了一起,赶在一起,妮子看见刚刚那个抱孩子的母亲,此刻孩子正贴在母亲的背上,小脑袋、水灵水灵的眼睛在小被子里四处望着这就是人群。 妮子下意识的扯了扯书包的带子,朝妈妈的黑色小背包望去,又望望旁边的行李箱,一会儿要检票了,她扯着书包带子想说些什么,出门前顺带从家里带出了两个橘子,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妈妈会不会喜欢,然而当她小 心翼翼把橘子从书包里拿出来准备递过去的时候,话随口出才到一半,候车室的广播声响起,像是海水突然地涨潮,将她的脑海里所有幻想统统扫的干干净净,就连声音也被这广播声淹没,人潮喧闹妮子感到她守在一个失声的世界里。愣了愣站在那里回味她刚刚的自说自话,妈妈什么都没听见,她一边往队伍里走还一边催促妮子快点儿。后来检票的时候,妮子就跟在妈妈的后面,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的,当看见妈妈挽起来的头发有几根散在外面因为走路而颤抖的时候,妮子竟然有些想哭,妈妈离她那么近就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承认妈妈变小了。

这是一个县城的小火车站,一切都还得按照老办法来,检了票,人们还得再次在距离轨道最近的一个小站台地方聚集起来。站台真的就是很多人在那里面站着等着的地方,周围是水泥的围墙,在一堆堆的人的最前面则是面向轨道的铁门,在一切都以高速发展的趋势为动力的时代,这火车站台的一隅承载了这个家乡的县城遗忘的安静岁月,留四季在这里攀爬生长。铁栏杆,铁门的银色漆早就褪的差不多了,妮子估计铁门底下都能够生长出青苔来,她只能想象,因为她前面一下子多了很多人,踮起脚尖能看到的都是摇晃的人脑袋,妈妈仍旧站在她的前面,偶尔回过来朝她微笑,说一些简单的家常的事儿。其间,一股子难闻的烟味儿总从后面飘过来有人在后面抽烟,那烟圈儿在她的右耳边绕完圈圈儿又散去,妮子讨厌这味道,不禁挪着往妈妈身边靠近,她又想起昨天晚上她所担心的、又足以让她充满幻想的事情,她想,在即将离开的时候能够拥抱她的妈妈。

一声鸣笛,是最好的答案——车进站了,铁门还没有开,妮子拿起手机悄悄确认妈妈,六号。人群因为火车进站再次骚动起来,妮子抬起头默默地看着那些车厢在慢慢减速中往左边滑去。稀稀疏疏的钥匙与铁锁、铁门交杂的声音叮叮当当传来,人群又一次微微往前挪,随着妈妈,她也往前挪,下意识伸手去拉上行李箱,铁门终于全部打开。霎那间,人群熙熙攘攘着四散,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妮子抢先一步在妈妈前面,带妈妈朝记忆中的车厢号走去,某个缝隙间妮子听见谁说只有十分钟停靠的时间。她拉着行李箱一边往前走“12号 …9号……7号……”一边不住地回头,她知道,如今,就在这个时候她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妈妈,身后的人群里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妈妈说让妮子尽管往前走不用管她。她猛地回头,这一次,她只看见身旁的人在穿行,无数的人来来去去,前面的人上车的上车,下车的下车,妮子感到喉咙一紧硬是对着身后的一堆人山人海大声地喊了一声“妈,那我走啦”,接着她头也不回地猛往大跨步走去,她听到她的行李箱的轮子哗啦啦在站台回响,撞在柱子上面,眼前遂瞬间模糊了,脚步不停使唤,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走的太快行李箱撞在柱子上一个踉跄妮子的眼泪刷地掉下来,可她不能停下脚步,她必须往前走,迎来的风吹迷了她的眼睛,掀开了故事。

那是一个传说般的存在,当她很小的时候,在一个村庄里,村庄年复一年绿树稻田蝶舞蜂飞,奶奶会在有月亮的晚上给她讲故事,包括那一件,有一天雨下的很大很大,妈妈放小小的她坐在沙发上,把几块钱塞在她兜里,她乐此不疲玩儿了一天的鸡毛毯子,可是从那天起,妈妈再没有回来。

那一年,她6岁,见到妈妈的第一眼,是在寒冷的冬天,屋子里的柴火烧的旺旺的映在她的脸上,大屋子的木门吱嘎被人推开,在她的印象里,站在门口的是一个奇怪的女人看着她,拎着一盒糖果,妈妈总是看着她,看着她,却不说话。

那年冬日她18岁,备战高考,披着厚厚的棉衣戴着手套在房间里奋笔疾书,冬夜里,妈 妈却竟然像关怀一个小孩子一样穿过院子,从窗户外面的口子里递给她刚做的油饼给妮子,这是妈妈的拿手活儿,还嘱咐了得趁热吃哩。热乎乎的油饼还冒着热气,妮子决定一定要好好考出个样子,次日,当她推开门时意外迎来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在她印象里的家乡里没有雪花,就好像几个月后的那个夏天,红色的通知书从此成了妈妈独一无二的荣耀,整个夏天整个村庄在这个农民家庭里的奇迹里变得活跃起来。

这一刻,如果能够被记住的,那又该是怎样的记忆?人们各有所安,来的来了,归的归去,在这个以春秋四季候着绿皮火车站。熙熙攘攘了,散去了,汽笛又是一声鸣,恍然间,妮子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火车正缓缓驶出站,靠着窗户她再次悄悄地落下泪来,妈妈常说女孩子不能哭,要学会坚强一些。可,这世界上有许多事情她从来不懂,尤其当她想起爸爸,还有那关于妈妈之外的“爱情”。这些年过去了,妈妈仿佛变了一个人,前晚上临行前听家里阿姨说妈妈在工作的厂里干着男人干的活儿,爸爸去那地方工作了几天因为受不了累撒手走人了,什么都没有带走,也什么都没有留下。妮子默默地听着,妮子不说话,关于父亲的“爱情”,有一个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她的记忆里她曾经在睡梦里听见过妈妈在被子里狠劲儿压住却还是压不住的细细的哭声,妮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她知道有的东西在她不知道领域正慢慢地支离破碎。

这个女人,一直在承担着一切的风风雨雨,妈妈也总说妮子还小,妈妈喜欢看着她却不说话,可当其他人提起家里的大姑娘时,妈妈的眼睛里尤其闪烁着动人的光芒,那是母亲的骄傲,只是因为她的孩子在一个江苏的城市里上大学。手机屏幕弹出消息,妈妈提前给妮子报平安并且询问她有没有找到位置。妮子从脑海中的事情回到现实中来,她似乎看见妈妈的笑脸又在眼前,窗外的山坡一座又一座飞速滑过。反复思考之后,不知怎么的,看着这消息,妮子慢慢笑了,她并不孤独。

那一天,又是人潮拥挤地往车外走,出站口处,妈妈站在行李箱旁边,阳光依然落落大方在她身旁,行人匆忙,妈妈在等她,妈妈还是大大的笑脸,那些世界的纷繁复杂与她与妮子都没有关系,妮子的眼前再次模糊了……。妈妈,当有一天,也许我会再跟你说起这青春,你不曾知道,它像是一堵长着裂缝的墙,墙里我画尽了梦想、激情,墙外是你,是人生。那时我生长在裂缝里,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左右,我曾经苦苦地绝望地在黑暗里奔走挣扎,直到某一天我成了黑暗墙角生长出来的绿色,在骨子里生根发芽,后来因为你变得一直向往光明。可是妈妈,让我怎么告诉你,免除去那些绕口的文字,你是我的诗、我的灵魂、我的荣耀。这一切,你怎么会不知道?

——文/阳雪于2019.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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