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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逝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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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顺是块古老的土地,它历史悠久,风俗淳厚,人杰地灵。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在太行山中、浊漳岸边繁衍生息,代代相传,创造了自己独特的民俗文化。我们的方言文化、饮食文化、庙会、节日习俗、游戏、谚语、信仰、特产等等极具地方特色。值得一提的是我们辈辈口口相传的童谣,可以说是平顺地域文化中的瑰宝。

远逝的童谣

我国古代称童谣为孺子歌。“春秋三传”之一的《左氏春秋传》中就有“卜幅引童谣”的记载,它属于典型的民间文学或草根文学,是幼儿启蒙的重要文学样式之一。“五四” 运动以后才逐渐改称为“儿歌”。儿歌发展到现在,同目前的快餐一样已经大众化,和古老的童谣比,它独有的地域特色没有了。比如:我们家乡的童谣就必须用我们当地的方言来吟诵,才能体会到之中的韵味和美感。今天我们不谈儿歌,只说童谣。

在儿童文学的众多样式中,童谣是篇幅最短小、内容最浅显易懂的一种,它简单、易记、朗朗上口,是以方言的韵语来叙事表情的一种短歌。童谣是以幼儿为主要受众,是适合幼儿听念唱赏的歌谣。它是人生最早的文学启蒙。我小时候,听过许多或甜蜜温馨或神秘怪诞的童谣,至今想来仍在耳际萦绕,伴随了我大半个人生。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那时候,我村的人还不知道电是个啥玩意儿,一到晚上,整个村子漆黑一片,万籁俱静。大人小孩围在煤油灯旁,或聊家常或访古(讲故事),勤快的女人还会做些针线活儿。我躺在母亲的臂弯,盯着一灯如豆的明亮;母亲一边用手款款拍着我的身体,一边轻轻哼念一些非常顺口押韵的小曲儿(平顺石城一带的老百姓对童谣的另一种称谓)。听得最多的就是这首教儿童认识动物,启蒙数字的童谣。

东山有只虎,西山跑只鹿,路边一头猪,草里一只兔,还有一只小花狗,数一数呀数一数,一、二、三、四、五,虎、鹿、猪、兔、狗。

现在的儿歌,都有一个题目或名字。我记得童谣大多好像没有什么名字;也许有,大人没说。我奶奶经常教我的一首反映劳动的童谣,十分切合我们豆峪村的实际,至今记忆犹新。

日头窝,晒西坡,晒着西坡的圪针窝。我去西坡搂柴禾,一搂搂着个兔子窝,兔子咬住我脚后根儿,我给兔子唱秧歌。

我们的村子分东坡和西坡,太阳出来,先晒西坡。从歌谣中可以看出,这位“搂柴禾”的小哥是东坡人,为什么是小哥?因为搂柴禾又叫拾柴,是挎上箩头,捡拾树上干枯后自动掉到地上的干柴,是十一二岁少年干的活计;大人冬天割柴,即使拾柴也是捎带脚的事情。我小时候,经常和小伙伴到地里拾柴,俗称“搂柴禾”。至于兔子“咬”住小哥的脚后跟,真是夸张到了妙处;幸亏,这位小哥还会唱秧歌,好像,兔子听到动听的秧歌,就会放过这位搂柴禾的小哥。这首童谣,我觉得就是我们村的老人依据我村的实际,即兴创作的作品,童谣中用了“晒”、“搂”、“咬”、“唱”四个动词,赞颂了一位热爱劳动又多才多艺的少年形象。

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大多受封建思想的影响,官本位思维很难改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即使到新中国成立的六十年代,村上的老人还是传输小孩升官发财,与为人民服务相悖的价值观。下面这首窥见一斑。

小孩小孩快快长,背上书包去书坊,识字算术有文化。长大当个知县长,穿皮鞋披大氅,坐上小车闷儿闷儿响。

这首童谣前半部分没什么毛病,后半部分则有待商榷。还有一首和这首童谣的词儿差不多,也是教育儿童不劳而获。

小闺女快快长,长大嫁个洋队长,穿皮鞋披大氅,坐上飞机嗡嗡响。

嫁个洋队长就能又穿皮鞋又披大氅?还坐上飞机嗡嗡响?童谣中这个洋队长是干什么的?至今费解。不过,这个洋队长的身份,令我向往了大半辈子。

我有个本家哥哥,叫刘广州。当了一辈子大队干部,茶余饭后,常常自编一些顺口溜逗小孩儿玩,下面这首也算童谣的范畴吧。

高高山上一捧老蒿,小外甥拐带卖他姥姥。跑了八个县没有卖了,不是嫌丑就是嫌老。过漳河来到林县涉县,只好换成柿饼软枣。

口语化的表达,大胆的夸张,无处不在的幽默、嬉戏元素,逗的孩童哈哈大笑。还有一首,也是广州哥的作品,是教育儿童从小培养谦虚谨慎良好素质方面的好教材,很有现实意义。

下河沟,石头多,两只蚂蚱在蹦。这个说:它在北方吃了八只羊;那个说:它在南方打死两头象。正好有只老公鸡,来到草里找吃的。听到蚂蚱吹牛皮,公鸡点头笑嘻嘻;蚂蚱不知哪里去,公鸡转来又转去,嗤 稀屎窜出一丈一,你说蚂蚱去哪里?

童谣在民间生生不息,主要因为其源于生活,并生动地再现生活场景。例如下面这首就以强烈的对比,生动地描述了国民党统治时期人民生活饥寒交迫和受压榨的情况。

泥瓦匠,住草房;纺织娘,没衣裳;卖盐老婆喝淡汤。种地的,吃米糠;炒菜的,光闻香;编席的,睡光炕;做棺材的死路上。

利用稚童之口,对现实社会进行讽刺,具有针贬时弊,惩恶扬善的作用,也是老百姓切身感受的一种抒发渠道。

下雨下雪,下死老鳖,老鳖告状,告给和尚,和尚念经,念给先生,先生打粑,打给老鸹,老鸹扭嘴,扭给小鬼,小鬼推车,一步一跌。

这首童谣,是我们豆峪村我这辈人小时候最熟悉的,可以说张口就来。但时至今日,我依然不知道它想要传达什么信息。既不讲故事,也没有教化。只是用每句话里的一个动词首尾互咬,押韵上口,给了儿童一个活蹦乱跳的画面而已。之中,有天气自然现象,有水里的生物,有天上的飞禽,有学究有和尚,还有唯心的小鬼;他们念经、打粑(好像四川人才打糍粑)、告状、扭嘴、推车、跌跤。可能是引导儿童认识自然,认识社会的教材吧。

我还在我父亲的识字课本上,读到下面这首《腊梅》的童谣,我和发小们也曾背下来,边玩边大声诵读。当时,也只是念念而已,直到上初中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腊梅花,脸儿黄,身上不穿绿衣裳。大雪当棉袄,风来挺胸膛,别的花儿怕冬天,只有腊梅开的旺。

遗憾的是,我至今没有见过腊梅,更没有见过腊梅花开。

我奶奶肚里也装有不少童谣,孩童时,我最喜欢的是这首《偷油灯》。

三十夜里月亮明,有个君子偷油灯。哑巴高声喊捉贼,聋子听声耳朵灵。瞎子看见影一闪,瘸子飞跑去撵贼。一把抓住贼毛衣(头发),细细一看是秃的(秃子)。

旧社会,农民大多生活困顿,在没有电的夜里,油灯是家家户户的必备之物,也是家里比较贵重的物件。此首童谣借油灯这个道具,延展开来,用反话讲述了一个抓贼的过程,颠倒或矛盾呈现。让儿童在轻松愉快中,从小就在脑海里印下正反一类的概念。

还有一首是教育儿童一心一意做事情的童谣,有点绕口令的意思;但又不是太难,特别适合儿童吟诵。

有个老头本姓鲁,上街打醋又买布。买了布,打了醋,回来看见雕抓兔。放下布,搁下醋,忙走小路去抓兔。跑了兔,流了醋,醋打湿了老头的布。

类似的童谣还有很多,随着时间的流逝,年龄的增长,忘记的也差不多了。社会发展到现在,城市的就不用说了,就连农村的老人教儿童童谣的也越来越少了(或根本不会)。物质的极大丰富,启蒙儿童的方式方法花样百出,童谣这一古老的儿童文学样式,怕也随着时代的发展,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直至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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