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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调空弹岁月深

本文已影响 1.54K人  闻香老才

你相信么?陶元亮谢“五斗米”,去那终南山垦了一亩篱园,秋菊绕篱,以为坐床淡看之景,自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别说陶公清净无忧,拒俗世外,一把乱麻,化作淡菊,如此寄托,乡愁可添,而官瘾可淡,无奈之中成就了大德。古人曰,小德随川,大德若谷,菊花深茂,比谷尤深。古书无载,不知元亮公是否琴瑟空弹,于菊花深处,催放一曲菊花歌,叹这岁月如流深。

有调空弹岁月深

遥远的不知,我的家乡也有大隐,当在陶公之后的很远明末清初,名唤“董樵”,因山东境内起“于七起事”而落败隐居,藏于荣成王家山东庵;其后裔董绍德生不出于清,承继先祖亦“樵隐”于故祖之所,此为大缅怀,世代去职山隐,不种菊东篱,只寻上好的所在,巡山蹈水,为荣成境内之西山(今称“伟德山”)八大胜景敲定一个个名分,自己也独守那王家山之“鸣琴涧”而得日日闻跌水操琴而生,如此的岁月,怎可耐得?他在《鸣琴涧三首》之一里叹曰——无弦暗逐星霜换,有调空弹岁月深。

岁月啊,多少人都祷告祈求上苍把悠悠岁月拦住,岁月之深浅不在话下,苟延残喘也是岁月之赐予;风光满世,岁月之深浅都专为己而来,不叹无怨,不奉无伤,暗自合掌,生怕这“有调”的岁月突然弦断鼙破,终了一世的浮华……

百年回响,时空对接,我蹲踞在鸣琴涧旧迹处,想这串起的古今情愫,不为元亮的弃官寻隐而把摸已断的琴弦,不为绍德之去欲而遁隐叹息。入心地想,他怎可甘守这鸣琴涧千古垂老,他说“有调空弹岁月深”,一语不解,何谈“我从岁月走过……”

蔓草爬满了泉涧的周遭,绿了枯,枯了再绿,轮回几圈复转,故草还是离离,静看这涧底之泉;滚石散落岸边,如拳紧握,簇拥惧跌,涧中鉴明,只留拳石之影,长蔓探涧,只做蜻蜓点水,似给那鸣琴之音添乱。一溪从小山巅缓缓来迟,漫过石坪,绿苔为渠,滤掉尘埃,一石探险,半悬于泉涧的半空,摇摇欲坠,成千年险象,多少人生惧,都成为一番用心枉然,这里从来无旱涝之说,旱而不涸,细水漫流,跌入涧中,则琴声款缓,悠悠慢心也随之轻缓而曼妙,忘俗之心顿生,都被这不急不躁的从容感染。若雨水充沛,则急于直奔泉涧,一点也不徜徉,唰唰地为这滴水鸣琴带来杂音,听之,反多了欲探究竟的向往。为何此涧响彻之音可以入琴,别处泉水不藏声?哦,细看涧泉,静若玉盘,口窄底敞,仿佛一鼓,泉为鼓鼙,据说,天巧之时,有泉流七股,宛若七弦,因徐急不一,滴泉力度有别,故而乐起如琴,故名鸣琴涧。

弹琴与岁月何干?古有宓子贱“鸣琴而治”,以其宓子贱治单县,单县百姓不忍相欺而岁月安好,否则宓子贱怎地还有心思在治所鼓琴而悠闲?如此岁月是得益于孔子所教之“仁政”。我陷入对鸣琴涧的思虑,何以可达“岁月深”之思想境界……

情欲大空才可得鸣琴涧之“岁月深”。若情欲无斯声,陈掩于其中,于是声情并茂,二者才俱肖,才可成涧生之琴曲,就像读书者,尔雅温文,始能与古人之情之欲相洽,所以听鸣琴才得其逸致,鼓秋水得其幽思。否则随手抚弄,尘翳萦心,气味便与岁月错肩而过。

弹琴不能做歌,否则岁月入了谱调,古风尽逝,岁月便成了琴中哀婉。声声慢,也是谐调不差,放了那些煽情的词牌,如跌泉自然成音,岁月不成梳理,仿佛在草窠里行走,眼前曲直都成为自己的选择了,把握这岁月的深邃,如是不得怎么可能。

弹琴要调气,所谓“气”,是与声音合并而出,弹琴气促便显不适,鼻鸣面赤。换气于山林,随了这自然之趣,如铜壶之滴漏,不后不先,皆适谐其韵,岁月之韵非定律一贯,天有不测风云,月有阴晴圆缺,皆成过眼的瞬间,这样的岁月,即使坎坷,也都顺坎而过,不深是没有道理的。

骨为琴声之要。这鸣琴涧之泉,经过岩石洗虑,剩下的是泉骨,岩石过泉,举重若轻,琴弦触指皆成金石声矣,跌入涧底自然成曲。所谓岁月之深,是对岁月的无欺,岁月才深刻于你了……

琴韵有派,岁月也有。若你是暂隐于山林,伺机待出,那是名义上的,心中怨气决不能被秋菊调和,更难为鸣琴涧泉水所洗涤了;若你是把岁月安放在山林间,虎啸狼嚎皆成相伴,何惧之有?是为死心塌地一派,岁月的深度就不是月历上的数字了,连翻阅的兴趣都没有了,哪里去了?都在那鸣琴涧的琴韵里了。

多少人沉冤岁月,以为岁月无情,捉弄我这无求无欲之人,当初一眼成念,怎么也不能摆脱那温婉一笑回眸百媚,如今阴差阳错而不得守终,以为岁月绝情了,悲剧的罪恶都归咎于岁月,如此的岁月是“深”的么?太浅,是肤浅得要命。此时你想聆听岁月的回声,都必然是杂乱无章的调门,唱得你会心烦意乱,即使是你流连着“八景”之一的鸣琴涧,那也不会是琴声如天籁。

有调,人生步步入调,但你需空弹,不被掺和了杂念,也要弃了哀怨,如许的琴韵才是金声玉音,岁月的幽深,让你钻进去,有“春风十里扬州路”,也有“二四桥明月夜”,更有“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的轻盈与自嘲,那种岁月,岂是心性局促之人可得可玩味的?

空弹吧,弹掉那些沉念,换一幅纯净岁月的面目,莫要“实弹”,更不能眼前希冀一曲翠袖,挑水撩拨了泉水,溅了弹琴人的脸,无论是否凉意爽情,岁月都会肤浅了。

你不肤浅,岁月便深。浅俗只盈袖,而不会堵心,心的音符就在岁月的琴弦上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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