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路在何方精选

本文已影响 2.44W人  萧然

——记穆旦文学社见面会随想

路在何方

有初次见面的朋友,听说我是温州人,便带着羡慕开了话头:你们温州人是不是很有钱啊?每遇到这种情形我总是无奈叹道:别人我不清楚,我是真没钱的。话题总是无疾而终,但我的伤口仍旧一次次地被莽撞地揭开。老实说我对“穷”真没什么概念,家境也只是算不上有钱而已,唯一厌烦的是一次次无奈地接受他人莫名其妙的羡慕。人,往往只会被事物的闪光点所摄目,而不去在意闪光点遮掩下的瑕疵。

正如这首诗歌所讲:蔷薇花总是有刺/我相信,天上的天使,她们也绝不会没有瑕疵/最好的苹果酒常常带着木桶的味道,太阳里也有黑点看到

钱真是一样俗物,俗不可耐,但绝不会有人说:我可以脱离钱而生存,也绝不会真有人做到视金钱如粪土。敌视和金钱的人多半出于“吃不到葡萄倒说葡萄酸”的心理,真正能看穿四四方方的钱孔的人少之又少。很多人喜欢给张爱玲贴上“拜金主义”的标签,她那句“出名要趁早”更是广遭诟病,尽管被多少年轻男女奉为圭臬。然而据我所知,张是典型的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大户人家的掌上明珠和众星拱月的对象。张爱玲说:“我喜欢钱,因为我没受过没钱的苦,不知道没钱的坏处,只知道钱的好处”,身在那样的处境,谁还会洁身自好说钱对自身一点也不重要。正如王朔所说;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因而对于张爱玲的“拜金主义”大可不必上纲上线,这世间有的是沽名钓誉之徒,一面受着金钱的蛊惑,一面痛斥其为下贱的娼妓。相较而言,我更欣赏张爱玲对金钱直言不讳的坦诚与清明,我并没有从中嗅到任何的酸腐气和铜臭味。

然而有钱的人,对金钱是迷恋也好通恨也罢,这都无关世上大多数没钱的人的痛痒。

加入这个社团,金钱也在这过程扮演一定的角色。当时我的口袋里的钱只够支付一个社团的社费,而我考虑在内除了穆旦文学社还有读者协会。最后加了穆旦,不仅仅因为它档次高-校级,还受指导老师是诗人伊甸的噱头吸引。我很庆幸当时的选择,当然这是后话。金钱,虽干预了我的选择,干预了过程,干预不了结果。

作家和诗人,是我认为最高尚最纯净的职业,不,说是“职业”也是对他们的一种玷污。他们以文字诉说灵魂,以笔触探索生命的奥妙与生活的美好,“我手写我口,古岂苟能牵?”我们在读他们的作品时,顶多读到的是一些思想,而不能是灵魂,所以才有了“众说纷纭”。某种意义上讲,作品一诞生作者就死了,所以我们读到的不过是“自以为是”的理解,我们不过是“一千个哈姆雷特”之一。这种情形让我想到一句唐寅的诗: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桃花诗: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出于对文学的一种虔诚和崇高的信仰,我渴望着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于庸常琐碎的生活中捕捉微妙的涟漪,在纷纷扰扰的尘世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以特立独行的灵魂成为闪亮的存在。我渴望这样活着,而不是仍由孤寂的灵魂在黢黑的夜里游荡,任其在虚无的深渊下做着无谓的挣扎。

他们有一颗敏感易碎的心,于是越能发现美发现欢乐,同样也越能挖掘丑挖掘痛苦。

诗人伊甸,我想“人如其名”该是乐观积极的人吧。“伊甸”出自《圣经·创世纪》,是人类始祖亚当和夏娃最初生活的园子,在西方人眼中是乐园的代名词,是理想的乌托邦。然而你所推崇的诗人——北岛,顾城都是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北岛将诗人比作“深深陷入黑暗的蜡烛”,“在知识的页岩中寻找标本”,诗歌发泄甚至助长了他对现实的愤懑与仇恨。而顾城的悲观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已不屑去评论这个社会,而沉湎于自己虚构的童话世界。

他的《一代人》脍炙人口:“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他所传达的不仅仅是一代人觉醒后的忧伤,更是觉醒的一代人看到眼前现实的忧伤。这种忧伤伴其终生,他用毕生精力去寻找光明,然而这个可歌可泣的童话般的诗人,仅给世人留下一桩“杀妻自杀”的悬案,终究陷入无边的黑暗中无法自拔。瑞典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不堪忍受外界对他的质疑--认为其获奖受到偏袒,竟选择自杀以证清白。这一不该发生的悲剧,使得诺奖评委会在考虑本国杰出人士时总是一慎再慎。还有忧郁致死的海子……

然而这一切并不能使我有半分的望而却步,我对文学的热忱丝毫不减。我早在选择专业时就该有预想过的,我不止一次的在人生的岔路口徘徊犹豫,我也曾说过:文学于我顶多是种娱乐,是种消遣,而生活不是消遣所能支配的,我要谋生。

有人问苏格拉底:你和凡人的区别是什么?苏格拉底说:他们活着是为了吃饭,我吃饭是为了活着。

然而我终究不是苏格拉底,所有的物质需求只为了实现最高的精神追求,我也没有他超凡脱俗的天赋与才能,无须担忧生活的来源和前提。我终究只是一介凡人,纵然怀揣勇攀精神高峰之志,意气扬扬,却受囿于衣不蔽体,步履蹒跚。前几天一好友更是对我说:“你不适合创业,创业的性格是反脆弱的。”这话真是晴天霹雳,打碎了我的幻想,击败我的幼稚,我躲在自己的精神象牙塔而不去理会生活的柴米油盐的梦,终究只是奢望。那活着还有什么法子?我恶狠狠道:“人总是会被逼着改变的。”说完我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放松,反而提起了一块凝实的沉重悬在心头。到底何去何从?究竟路在何方?我不断追问,思绪像蛛丝密网般延伸、纠结和缠绕,头脑轰鸣般似要炸。无数的哀怨情仇、冷暖百态,齐齐顺着记忆的河道冲刷而来,在心壁拍出滔天巨浪般的呜咽。可奈何?无奈何。只有在黢黑的深夜辗转难寐,以致次日旷了一上午的课,以致那几日愁肠百结、失魂落魄。

教现当代文学史的老师讲到鲁迅时,介绍了鲁迅推崇的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希望之歌》:希望是什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抛弃你。希望真是如此?裴多菲又说: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比方说在分手后她对他绝望了,痛恨他的无情,诅咒他的幸福,但实际上她对他还抱有希望。反之,她不在记恨他,见面也不动声色淡然自若,这才是真正的放下和死心。

这句话揭露了绝望的本质--以否定形式承认希望的存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我对我的专业即便有过的失望甚至绝望,都是因为我对它抱有不灭的希望啊,只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鲁迅说:“希望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这条属于我自己的路,没有人能替我走,我没有退路,前面是不是天堂我无从得知,但退后便是深渊。纵然有一万个理由阻止我走下去,但我自己选的路,为了一个理由一个方向,就是跪着也要走下去。

“希望,希望,用这希望的盾,抗拒那空虚中的暗夜的袭来,虽然盾后面也依然是空虚中的暗夜。”我愿在鲁迅的精神指导下,奉献我的热血、辛劳、汗水和泪水,将我的青春押上,孤注一掷,与命运做殊死搏斗--哪怕是渺茫无望的--生命的绚烂只留下星,月光,僵坠的蝴蝶,暗中的花,猫头鹰的不详之言,杜鹃的啼血,笑的渺茫,爱的翔舞……纵然是剩下的也都献于生命的极致的飞扬的大欢喜,是瘦弱不堪的身躯喷薄迸发出曜日般的宏伟力量,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释然了,我像山间赶路的苏轼,忽有所悟:人本是自然之子,处于大自然的怀抱,何处不能歇息?于是便“心若挂钩之鱼忽得解脱”。我将坦然,我将欣然,我将欢笑,我将歌唱。

在理想与现实的面前,我不会再执着于理想这一隅蜗居,不再沉迷于遥不可及的梦,而忘却自己活在当下,理想会是我前进的动力但不是所有的全部。现实纵是尘埃,我也将努力从尘埃中开出花来。在全心全意的为之抗争后,理想与现实纵不能并驾齐驱,我的现实也不会辜负我的理想。理想终将在现实的种子里发芽成长。有着这么一段惊心动魄的追梦之旅后,那么,倘若有一天我戚戚于贫贱,倘若我流落街头、无人问津,只要想起它,我也能坚持而顽强地活着,活着继续于理想和现实中求统一,于现实中追求理想,于理想中活得现实。

路在何方?路在脚下。这路便不是康庄大道,我也不惧泥泞羊肠。我愿抱着西方哲学之父泰勒斯夜观天象、不慎落井的虔诚与真实,摆脱迷途中惴惴不安、惶然无措的状态,循着泰戈尔的指引“不怕与中庸而行”,“打开真理的大门”——通向尼采的无尽的智慧之路。

这,是我的路,是我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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