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花侧帽说纳兰

纳兰词初名《侧帽》，后顾贞观更名为《饮水》，则有如鱼饮水，冷暖自知的感唱…… ——序

努力过至死都在坚持，他想到的，做不到;做到的，改变不了;那是悲壮的事实，是无奈呵。曾道“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是啊!世人爱纳兰，爱得病绝，但不一定真正懂他。就连他的父亲，高高在上、权倾朝野的首辅大臣纳兰明珠，在纳兰死后，读到他的《饮水词》时，也老泪纵横的感唱：“这孩子什么都有了啊!为何他还是这么的如此不快活!”什么都有了?容若拥有了女人、地位、抑或是财富?追求不到自己想拥有的并不可怕，最可怕的便是你所拥有的，都被看作是自己最想追求的。如果在世时听见他父亲这老泪纵横的感唱，他一定会苦笑，不懂呵!他敬爱的父亲终究是不懂他的。

纳兰容若，每每念起，就像读到一曲文字清新的小令。而钟情于纳兰不过一句“性情中人”，所以愿为他痴狂。

(一)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初见，你是东游原上纵马挥鞭的五陵年少，意气风发，恣意飞扬;初见，你是打江南烟雨中走来的蹁跹女子，从记忆中泣起来是你的绿罗裙，桃花面，柳叶眉，还有眉心的那一点神伤。轻启丹唇，道一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人生若只如初见”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姿态。如果忧伤往事如流水般只去不回，该有多好;如果每件事都有方法去弥补，该有多好;如果，这些如果都能实现，该有多好。

初见我们曾说：“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再见，蒲苇，磐石转移，君以转身，卿以陌路，空留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酸楚;初见，我们曾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再见，山依旧有棱，天地仍旧未合，但是，明日天涯，与君不过相逢曾相识。

时间的洪流，终将悄然掩盖一些东西。“人生若只如初见”终归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就似那沧海月明，蓝玉生烟的飘渺虚幻。经不起时间的洗涤，甚至经不起清风的一拂。

(二)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这曲词让我想到了纳兰的发妻卢氏，一个温柔缱绻，兰心蕙质的女子。纳兰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上天却只给了他们三年。三年的幸福但不是只有“一双人”的幸福，他终是负了她。直到她死时，容若方才省悟，原来自己爱她如此之深，“天为谁春”上天到底会将幸福给哪个幸运儿呢?道出的是一种无奈的决绝与深深的惆怅。可叹浮生若梦与死香销，容若会想：“纵使倾城绝色又如何，自己想找寻的那个人终已逝去。”

卢氏的情谊让我想起了张生的莺莺、元稹的双文、李商隐的柳枝、晏小山的小萍。杜丽娘在牡丹亭唱罢“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似这般，都付与了断壁颓垣。”都是如花的女子将此生韶华付与那无尽的流年。

(三)瘦尽灯花又一宵

“风也萧萧，雨也萧萧，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灯花瘦尽”啊：是谁在灯花朦胧中坐尽了这漫漫长夜?是你吗?一定不是，你可是生活于相府衣香丽影中的翩翩公子。而本该春风得意马蹄疾的你，为何在此流泻了这多愁泪，为何连你淡淡的笑声中都藏着如此深沉的落寞?

《芒果街上的小屋》中写道：“你永远不能拥有太多的天空。你可以在天空下睡去，醒来又沉醉。在你忧伤的时候天空会给你安慰，可是忧伤太多，天空不够，花儿不够，蝴蝶也不够。大多数美好的东西都不够。于是我们取我们所能取，好好地享用。”天空承载不了太多负荷，人心亦是如此。或许凡事都应懂得放下，可容若终是放不下，放不下一个“痴”字，亦或许只有像他这样至情至性的人才会放不下，因为他亦是一个痴人。醒又如何，醉又如何，一切事物都自有其因。而痴，便是容若一生中不熄的火……

世间之事，千类纷繁，万种芜杂，纳兰独尝了这世间千态，尝尽了诸多的离合悲欢。或许正是因为这喜与忧，笑与泪之间的感悟，才造就了“家家争唱饮水词”的景况。

读纳兰词就是品一杯清茗。浅唱间，吟叹流水易逝，低唱情缘悲欢，方才知道，在那世事浮华之外，亦有可以有独对心灵的一隅。以一颗虔诚的心去感知他的痴绝;去抚摸他的挚诚;去伫望他的洁净;去捕捉他的婉转。静静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