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囿桃

本文已影响 1.73W人  ~-~金丝楠木

人总是向往自由,更想畅游天下,行遍三山五岳,涉足长江黄河。像冰心先生讲述的春水纳细流破阻挡最后涌向大海,像高尔基笔下的海燕不惧雷雨,搏击长空,年少时何尝不是揣怀着“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期许,而囿桃却是很多人经历过的故事

囿桃

一座老屋坐落在江岸上,山环水绕,绿树成荫,甚似世外桃源。屋里住着一个年迈的老翁,他生性喜好“沾花惹草”,在庭院里种了很多知名的不知名的香花杂草,有牡丹、芍药、一包针、车前草。他种花种草的技术真是一流,使得整个庭院四季如春花香四溢,每每听到邻里们的赞誉时更是乐在其中。

一天,老翁不知从哪里搜罗出,一个精致玲珑的小陶瓶,还乐乐呵呵地吟道:“云在青天水在瓶,桃红映面俏佳人。”他心血来潮从野地刨来一株小指大的桃树,几经修剪后种在了陶瓶里,扶了扶,捏了捏,心满意足地浇洒了一把水。暗自欣喜的想着,来年一定是桃花满园,芳香绕梁,偶尔引来几只狂蜂,几只恋蝶,又是同道们的乐道谈资。

这株带伤庝的桃树,虽说能够吸允朝露普照阳光,却呆如朽木腹诽不已:老翁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囿我在坛罐之中,根须无处深扎,枝叶又何处伸芽?她开始黯然伤神,是你的园艺太高,还是自己适存的空间太少?野地里虽风虽雨,树影盖身,只要有春的信息,花谱里也有我的报到依据。而今,唯有感叹自己压根就不应该来到这世上,遇此周遭?

春,很是来早,雨洒细沫,草长莺飞,闲赋家里的人儿就开始聊起花事。“你看你的白玉兰淡雅如雪酷似风烟中的静女!”“脂红妖艳的梅朵,更是火热撩人!”桃树在落寞的一角仔细聆听,本是自己的花期而今却愁眉苦脸,不敢去张望四周开得或是素美或是妖艳的盆栽,自卑又让她再一次无地自容,枝干上仅存着为数不多的叶子。没听人说还好,一听人讲老翁气就不打一处来,暴跳如雷地呐道:“你看这株顽桃,种了一年了,我还指望它开春能给你们赏心悦目,谁知道却是半死不生!过些时日还是如此,我就把它扔到门外去!”

寂寥的夜开始了,蒙沙飞扬,天空上挂了半轮明月似是没吃完的烧饼时隐时现,更似是张着大口了望起老翁的家,门前静静流淌的韩江也映照着月芽的模样。一阵暖风拂来,桃树惦念起老翁的责骂,伸了伸几近苍老的枝叶,无意间却触碰了国色天香的牡丹,枝叶间“哧哧嚓嚓”。

它或嗤笑或提醒不屑地说道:“桃,要小心!你就剩下那么几片叶子了!”桃内心很是淹塞无以启齿,打掉钢牙肚里吞,只有呆呆的树立在这该死的破陶瓶里,任时间分秒流逝,不再眷顾岁月的轮回,哪怕是叶子愈发苍老,哪怕是枝丫渗胶如泪,哪怕是根系更加的腐糜。既然改变不了这一切,她只有默默的承受,轻蔑的青眼,讽刺的话语。她惶恐老翁的这一大爱,只因太过沉重,自己无法消受,也拿捏不起,不要说,“桃李不言,自下成蹊。”的胜景,现在连生命也是问题。她无法愤怒也没有言表,跳不出老翁精心准备的陶罐,是爱之不能,也舍之不去。

她索性对着平面如镜的江水,欣赏起春江月夜的精美风景:一泓静谧悠然的水流,伴着鱼跃闪动着几缕灵动的月光,说不上唯美,也说不上无奈,随性地流淌;浅墨泼洒的竹影,时昏时暗应和水声,说不上因由,也说不出结果,风中挪着;一座年头久远的石桥,跨在两岸之间,不知是通往历史,还是开往现在,墨守着这一切幻似倒生的彩虹。桃树抖了抖枝叶,唤醒自己可以感知细胞,才发现江面上的自己已是如此的苍老,如此的不堪,羞愧于红艳似火的杜鹃,紫得纯粹的荆花。

日子,犹如白驹过隙一去不返,老翁看到这株不动声色一叶未发的顽桃,气怒之下把它狠摔到火堆旁,呲牙了目地说道:“浪费了我一年多的精心栽培!”杂草深感不平吁嘘道:“种树用陶瓶,岂不是糟践嘛!还好自己多了一个伴,可能以后就不用再风吹雨打了。”玫瑰眼睁睁地看着桃树被扔了出去,心里也觉得不是滋味,自愧以前,而今又少了一个可以出气的伙伴。桃树没有喜乐没有伤悲也没有气馁,既然已经逃脱了牢笼,就不能再给自己戴上枷锁。或许是人为,又或许是天意,秋令临近却下了一场不多见的甘霖大雨,她深知道自己已经自由了,卸掉过去的愁颜换上了内敛的欣喜,伸了伸懒腰,捋了捋根系,在数星星盼太阳的几十个黑夜白昼里,她竟然长成了一人多高的夭夭之桃。

十月小阳春的到来,她嫩绿的叶间点缀着零星的灼灼花苞,自知比不了牡丹玫瑰的妩媚妖艳,从不敢把花朵轻易示人。为了感谢雨露的沐浴,她以圆月为光,以江水为镜,在一个不经意的夜里地悄悄绽放,傻呆呆地惊看着自己:缓缓流动的江水蜿蜒如带,而自己亭亭玉立的影子极似十七八岁的少女带着几分羞涩的优美,当风吹过枝头更显美丽灵动,她不敢再看,水面上荡起了一层细薄的红绯。

她不敢骄傲,把笑意藏在心里,没有菲薄,没有怒骂,静静的旁观着老翁庭院里的娇花。

那些曾经过往的日子,只能以写日记的方式宣泄自己的情感,以示不满。想着现在已身为人父,就把以前写的东西变成文档,以告诫自己,不要让儿女成为囿桃,没有了他们自由的空间和畅想的余地。温室只能栽养娇花,不可能种出参天大树,我们只能左右他们一时,不可能帮他们过完一世,只有让他们自由地历练,才知道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爬起。

2014、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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