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女人绣的不是花

本文已影响 7.96K人  一树琼花

星期天,洗衣、做饭、擦窗、拖地,终于收拾完所有家务,明窗净几、干净整洁,几盆擦试一新的花卉笑逐颜开,比平时婀娜了许多,开花的“米兰”时不时飘出沁人心脾的清香,心情随着环境一起明快起来,这时我就会随手拿起“十字绣”绣一会花,绣花时的心境很美好,可惜我用文字形容不出,我只知道绣花时我的心会很沉很静、很温馨,很是一种享受,我喜欢寻找这种做针线活的心境。

女人绣的不是花

从外面回来的老公见到就会说:“你怎么又在做针线,我看到你做针线就心烦”,这时儿子会不失时机的补充一句:“我爸看到你绣花,就像你看见我在电脑上玩游戏一样,烦!”哈哈,他们怎么能理解我寻找绣花的心呢?

再说了,女人嘛“上炕针线,下炕茶饭”一个家的温馨与否,全靠家中女人的操持,女人再不练就点针线茶饭的本事,怎么能传承女人在家中的德行与地位呢?虽然现在穿衣不用自己缝制,吃饭也可以上街吃现成的,我认为应该把女人做针线活、绣花这个事传承下去。

“男耕女织”本来就是我国古代社会家庭的自然分工,传统的生产工具中最主要的两种生产工具,就是男人的犁和女人的纺车,这两件最主要的工具,在以后的社会发展过程中,犁的发展进化书写成了古代农业史的发展与进化,而纺车的发展进化,则是中国轻工业史的进化发展,在某种程度上说,纺车的发展真正把女人从烦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早在封建社会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就有“一夫不耕或受饥,一女不织或受寒”的谚语,那时女人的针线活,是与男人的耕种并驾齐驱的,解放前,在我太爷爷当家时,我家可算得上有着“成倾百亩田产,骡马成群家产”的大户人家,但那时一家大大小小的穿戴却全都指望着我太奶奶和奶奶的两只手,弹花、纺线、织布、印染,裁剪等,做一件衣裳的工序是老繁杂的了,爸爸曾经给我讲起过那时奶奶纺线织布的故事,一般在秋收后,请人把收获的棉花弹开,即把生花弹成孰花,这时女人们就要将棉花纺成线,织成布、赶冬天来临之前,要做成一家人的棉衣、棉鞋,这时家里的女人是最忙了,将棉花纺成棉线线是很繁重的活,费时费力,如果有前一年剩棉花的人,一般都是在平日闲暇时间,或者是夜里,多加加班,早早的纺成线,没有“存货”的人家,只能等秋收之后,才可纺线,白天繁重的体力劳动之后,利用夜晚,在如豆的油灯下,伴着支妞妞的纺车,女人们才忙起了纺线线,父亲对他母亲最深的记忆,就是一觉醒来,奶奶还在昏暗的油灯下纺着线线,每晚必须纺足够的线,才能保证及时的做好衣裳。接下来的织布、印染、做衣裳,也都是女人们的事,在纺线织布的过程中,女人们互相学习,代代传承,只到纱厂、洋布的出现,才解放了农家妇女纺线织布的历史,那时的女人们摇纺车,织云锦,创造财富的同时不但织就了生活的温暖,也织就了生活的丰富,就如“牛郎织女”的美丽传说。那时女人织就的是生活。

远的说不清,就说我记忆深处那“农业合作化”的年代,我的妈妈、姨妈、我的舅妈她们吧,生产队的集体劳动曾经是一道最美丽的风景,社员们被组织起来,集体打场碾场、锄地锄草、拉粪犁地,平犁沟等等,互助合作,说说笑笑。体力劳动很费力,总会让社员们休息一会,就在是那休息的片刻,村里有大姑娘、小媳妇会坐在一起,一边说说笑笑,一边飞针走线,互相学习,互相攀比自己的针线活,绣鞋垫的、纳鞋底的、掩鞋帮的,绣花鞋垫的要学习花线的配色、花骨朵的绣技,纳鞋底的要互比针角的大小,鞋样的俊俏程度等。不论做的是什么针线活,她们比的可都是针上的功夫,掩边掩得齐不齐,针脚走得匀不匀,穿在男人、孩子们身上合不合身,合不合脚等等,往往是田这头的男人们品旱烟说笑话,田的那头女人们品绣花比针线,非常和谐的建设着社会主义新农村。

当时我的舅妈因家里孩子多,她要做的针钱活是最多的,她上工的标准装扮就是脖子挂个装针线的布包,手碗上还要套个鞋帮帮,原因是鞋帮帮不能压,压了做出的鞋子就不俊样了,她做针线是最拿手的,经常在休息时,好多姐妹们都会围着她坐,她不但要做好自己的针线活,还要负责教会身边的姐妹们,她是出了名的手巧,在一件衣裳的破洞上,她会绣枝梅花,同样的补钉,她会很艺术的将补钉打在破了的洞上。那时他们的针线活,在生活的同时,透着许多对美好生活的创意,本身就在创造着艺术,创意着生活。

其实我爱做针线活,爱绣花的另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女人在做针线活时,可以放开了思想去遐想,想到高兴处,会飞针走线,脸染红霞,满心偷着乐,想到伤心事,偶尔会针刺手指,布印梅花,惊心抹泪的。不论怎样,女人们的针线活更多的是包含了丰富的感情色彩的,不说歌里唱的“绣荷包”了,就是在日常生活里,随时存在。在我的记忆深处中,妈妈除了忙外面的家务外,很多时间就是要做好多针线活,冬夜里,一觉醒来,总能看到昏暗的油灯将妈妈的背影大大的投放在炕墙上,随着做针线活的动作,影子就像皮影戏一样,一动一动,这时的妈妈不是给我们补衣服,就是在做新鞋子,纳千层底的布鞋底,线绳一抽一抽,响起特别有节奏的刺啦,刺啦声,有时在这种节奏中会再次甜甜睡去,有时会看着妈妈发呆,这时妈妈就会停下手里的活计,轻轻地帮我和弟弟掩好被角,悄声说:睡吧!我知道这时的妈妈一定在思念和牵挂着远方的父亲,她做的千层底的鞋,会捎去对远方亲人的思念与祝福的。

在一个微风抚面,路边花草经秋雨滋润,盛开的比夏日更娇艳、秋高气爽的午后,我陪母亲去看望姨妈,姨夫去世多年,姨妈在城里住不习惯,一人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远远望去,姨妈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她的房门前绣花做针线活,她的鸡在不远处的地里寻寻觅觅找食,她的狗就爬在她的身边树下逞凉,眼前的画面,使我一下子感到好惬意,多么宁静多么美好的一付乡村美景啊。当时姨妈是给她快出嫁的孙女做着嫁装,一针针一线线,针针线线里满含着情,我想,即有姨妈对过去生活的美好回忆,也有她对现在生活,对孙女婚后美好生活的寄托吧!

如今的我们,不用给老人、孩子做衣裳,补补钉,也不用同乡下女人比针线,可我还是热爱这女人的手工活,静夜,在灯下陪儿子读书时,描好图,配好线,坐在儿子的书桌前绣花,看着儿子端坐在书桌旁认真学习的侧影,白稀的脸庞,高俊的眉骨,我的思绪会随着针线飞向远方,思绪里有思念,有对儿子前途的设想,也有过去日子的回忆,一件件,每一个细小的环节,会让我甜甜的微笑,也会让我愁绪满脸。

私下认为女子绣花的动作也是很好看的。我曾经就怀疑过徐志摩那“一低头的温柔”不是形容日本女子的行礼,而是形容中国绣花女子那低头绣花的一瞬的。

女人做针线活,真实地反映着人们生活的真蒂,在女人的针线活里,不光有动作的美丽,更有对生活的体味与贡献,在女人的绣花与针线活里,不但传承了美丽的文化,也创造了美丽的文化。她们在慢长的劳动过程创造中,为了生活,创造了美丽,寄托了感情,他们用针绣出了龙袍,绣出了凤冠霞帔,绣出了庆阳香包,绣出了走向世界的湘绣、苏绣、京绣、蜀绣等各具特色的绣技,在中华千年的文明文化史的传承中,应该有女人用绣花针写就的重重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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