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自由

在新书即将出版之际，编辑嘱托我再仔细审查自己写的内容。于是，这两天我潜心阅读书稿。其中有一篇谈到亚历山大大帝和第欧根尼的故事，读完之后，我感概良多，大有顿悟之感。

亚历山大大帝是古代马其顿国王。他13岁起师从古希腊着名哲学家亚里士多德，20岁登基为王。他之所以被后世之人尊为“大帝”，是因为他做国王的十二年里征服了广袤的土地，使马其顿的国土东至印度恒河，西达意大利，成为古代最大的国家。亚历山大一生没打过败仗，成了世界上三大军事统帅之一。

第欧根尼是古希腊哲学家，是犬儒主义学派的代表人物。他试图颠覆一切传统价值，从不介意别人称呼他为“狗”，他甚至高呼“像狗一样活着”。人们把他的哲学叫做“犬儒主义”（Cynicism）。

据说第欧根尼住在一个木桶里，所拥有的所有财产包括这个木桶、一件斗篷、一支棍子、一个面包袋。他躺在光溜溜的地上，赤着脚，胡子拉茬的，半裸着身子，模样活像个乞丐或疯子。

大清早，他随着初升的太阳睁开双眼，搔了搔痒，便像狗一样在路边忙开了他的公事。他在公共喷泉边抹了把脸，向路人讨了一块面包和几颗橄榄，然后蹲在地上大嚼起来，又掬起几捧泉水送入肚中。人们都以为他是个疯子。

不是疯子，他是一个哲学家，通过戏剧、诗歌和散文的创作来阐述他的学说。他认为世人大都是半死不活的，大多数人只是个半人。在中午，光天化日下，他打着一盏点着的灯笼穿过市井街头，碰到谁他就往谁的脸上照。他们问他何故这样，第欧根尼回答：“我想试试能否找出一个人来。”

岁的亚历山大在导师的指引下，以其宽宏的胸怀来拜访第欧根尼。这个在大街上到处受人追捧的年轻国王却在第欧根尼那里不受待见。他来到第欧根尼的面前，打量着那可怜的破桶，孤单的烂衫，还有躺在地上那个粗陋邋遢的形象，和蔼地问道：“第欧根尼，我能帮你忙吗？”

“能，”第欧根尼说，“站到一边去，你挡住了阳光。”

随从人员一阵惊愕，没想到这个乞丐一样的人如此大不敬。围观的希腊人哄笑起来。亚历山大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对着身边的人平静地说：“假如我不是亚历山大，我一定做第欧根尼。”

读到这里，我突然感到亚历山大大帝的这句话是多么的睿智，包含了深刻的人生追求。作为马其顿的最高统帅，他拥有管理国家，支配他人的自由。这个自由不是每个人都拥有的，自古至今，能享受这一自由的人也是可数的。这个自由是建立在绝对权威的基础之上的。而崇尚独处的第欧根尼享受着另一种自由，那就是不受人支配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