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爱情与身份无关

本文已影响 2.09W人  吊脚楼

唐外甥自小顽皮,多粗话,崇尚武力,靠一双拳脚占山为王,他因此曾被通缉,还蹲过班房,可是他对媳妇是万般的宠爱,他的两面人生连堂姐都觉得稀罕:“这家伙算是个怪物了,在外面打打杀杀,把媳妇当宝贝,从来都是温言软语。”唐外甥一笑:“这有何稀罕的?连老婆都不心疼的人,还坐得了天下?”

爱情与身份无关

大前年在哈尔滨开会,预定回程的机票,会务组的小姑娘不会写我的目的地“襄樊”。我说,你看过《射雕》么?襄樊就是《射雕》里的“襄阳”。小姑娘来劲了:“晓得了,晓得了。可是我不喜欢郭靖,杨康蛮可爱的。”我大为不惑:杨康认贼作父,卖国求荣,何来爱坏厌好?小姑娘杏眉一挑:“对于爱情,杨康比郭靖执着。爱情与人品无关。”

“爱情与人品无关”?不一定,她的意思该是“爱情与身份无关”了,这话算是戳到了公共认知的痛处。一直以来,人们总是把赞美诗唱给善良人的爱情,以为只有高尚之人才配得上享有爱情的滋养,他们的一颦一笑都是灿烂的花朵,即便是偷情,也是佳话,而龌蹉之人都是游戏人生的行尸走肉,他们之于婚姻大抵是占有,男女之事就是肉欲之欢,何来奢谈爱情的本钱?

当我们翻检世界里的爱情画册,琳琅满目的男欢女爱中,除了眼花缭乱的君子之爱,一些爱的奇葩正是由一些所谓的人渣所培植的。他们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却是呵护有加。历史上的土匪多有压寨夫人,他们的香榻之侣多是抢来的美女,但这些恶贯满盈的土匪却晓得如何经营爱情,居然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

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古丈县,有一个风景如画的村落——高峰乡李家洞村张家坨,如今这里还保持着淳朴的民风。每一位来到此地的客人,除了看风景,也会带着满心的好奇去看望一位老人,她就是中国最后一位压寨夫人——杨炳莲。当时已经89岁的杨炳莲曾经是“湘西魔王”张平的老婆,时光流转经年,人们从压寨夫人的眉宇间还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艳:瓜子脸,白皙的皮肤,特别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清澈透亮。和很多压寨夫人是被土匪强抢上山的经历不同,这位中国最后一位压寨夫人杨炳莲坚持说:“我嫁给张平是心甘情愿的。他不讨小,嘴巴甜腻,晓得心疼我,他从不打骂我,他把最后一块熏肉留给我吃……”

古惑仔有古惑仔的爱情!土匪的人生一如一枚硬币,一面是心狠手辣,一面是儿女情长。

或许这土匪未曾对对他的压寨夫人说半个爱字,但留给她的那最后一块熏肉,绝不是灵魂的救赎,这浸润着玫瑰花香的熏肉正是烟火尘世中的相濡以沫。土匪要逃生了,他安顿好夫人,给她留下最后的生机后打马而去,这绝尘而去的背影把压寨夫人的视线越拉越长……倘若剔除其中的政治成分,这份凄美和断肠何尝不是一场令人心仪的风花雪月?

由此突然想到杜月笙,想到梨园“冬皇”孟小冬。晚年的杜月笙给了孟小冬名分,在杜月笙呻吟床笫之际,他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孟小冬尽心侍疾,柔情万种。在孟小冬的心里,杜月笙不只是上海滩一呼百应的枭雄,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是一个让她止于漂泊的人生码头。梅兰芳爱过孟小冬,但那是卑微的爱。杜月笙与梅兰芳,是两个世界的星辰,但梅兰芳的星光中没有“冬皇”所期望的光晕,恰恰是“青红帮”的教主给予她最后的归宿。

杜月笙的一生,在“冬皇”的歌声中走向寂灭,他的病榻是“冬皇”梨园之声最后的舞台。“冬皇”说,“此生为笙歌,足矣”。足,自有一截甘之如饴的岁月,是爱情之足。梅孟的乐府双联没能善始善终的竖箫横笛,倒是江湖的涣涣之水托起了她爱情的方舟。

这算不算得是爱情的巧夺天工?一旦爱了,不管你是尘埃,或是星辰,便不管不顾,赴汤蹈火。

爱情纯属于人的精神体验,与身份、阶级,甚至人品无关,也从来不是好人的专利。草长沃土,兰生幽谷,人有千种,爱有各色。人是爱的主体,有灵魂的肉身就有爱的资格,自然也能爱得天昏地暗、活色生香。人因秉性而异,各有各的爱法,一介凡夫可以“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横戈铁马的各路枭雄,也尽可“恸哭六军尽缟素,冲冠一怒为红”。

身份有尘泥星空之远,爱情却不分高下。

爱情是一场出生入死的相思,只要真心地去爱一个人,或善良者,或暴君,两情相悦都是值得称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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