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昔

屋后穿过一条不知多少年头的沿河小路，左右平直的延伸进了两边大树的影子里。一下雨小路基本上是泥泞的。所以刚下过雨，是没有人通行的。但中间有一小截大概有一百米，正对屋子后面的一截。是细泥沙的。下完了雨，就那块不泥泞。路面似乎是含着水，而且永远含的恰到好处一般，绝不泥糊，很平滑。一脚踩上去，凉爽而微湿。

九岁的时候家搬到了这里，周围一百米内竟然找不到第二个住家。便和大自然玩耍。初夏的雨一完，我就悄悄来到这截小路上。甩了凉鞋，光着脚丫在上面撒欢。从这一头“嗖”的一下窜到那一头。一口气跑上很多遍。脚在泥沙上加速，周围的绿树青草都迅速后退。细软湿润的泥沙抚摸着柔软的脚掌，淡淡的清凉从脚心沁上心头。

呼吸着周围水晶般的空气，所有嘈杂的记忆迅速抽退。整个人的身、心、骨骼都只属于那个地方。人像一个混沌未开的小兽。一直的跑，风一样自由。一年又一年从小孩子跑成大孩子。我总恍惚觉得，自己可以一直这样跑下去。而且越来越快，最终像风一样消失了形状，在天地间自由的穿梭。去任何的地方。

但是回到现实。如果真的跑那样快，恐怕一下子就给空气点着了。燃成灰烬，变成尘埃。

玩累了，停下来。小心的用手抚摸地面。这泥沙是不肯依人的。记得几岁的时候玩泥巴，想捏个泥娃娃。这种沙泥最要不得，根本捏不成形状。一捏就塌。我们都去找有粘性的红油土，捏什么是什么，但不能掺进这种沙泥，即使很少，晒干了便要开裂。这样看它也是不能用来做堤坝不能筑沿水的路，那么我手心下的这一截路，也只是上面有这种沙土。

据长辈们讲，烧砖倒是少不了这种沙土的。要用其它的土再以合适的比例掺上它。成型的砖坯周围都得裹上一层这样的土。可以使砖坯不相互粘连。最后烧成砖，也因了这沙土，砖的表面显得细腻平滑。

这些泥沙干燥的时候在阳光下，就像一堆粉末。里面有一部分还闪闪发亮。我常常好奇那些闪光的粉末是什么。宝石的鳞？金子的碎屑？很想把它们取出来看个究竟。但它们已经碎成那样了，根本拈不起来。也不知道它们从那里来，经历了多少时光，担过多少风雨的磨蚀。那时候总有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它们会不会一直这样碎下去，碎成尘埃，融化入水，碎成了水的一部分，长成了树的一部分，青草的一部分，直至我身体的一部分？

那我就要问生命都是由这些尘埃一直碎下去再慢慢组合而成的吗？世界上是不是有尘埃就会有生命？尘埃有生命吗？那我们是它几亿年修炼成的妖精了？那又是有多少概率的堆积，才有若干年后，踩在沙泥上的我？如果有足够多的时间，我面前的大树是不是也可以改变排列组合变成我，而我也可以变成大树或者是那只叫声清脆的小黄鸟？

风起了，吹落了一片雨水，落在沙泥上，瞬间就消隐下去了。若干年后我也将是它们的一部分呀！如果人类一直延续下去的话。会不会有一天谁拿出一种机器，对着一堆泥沙叫一声；“起！”，“刷”那些泥沙就在瞬间已难以想象的速度组成了我？那个时候我还在现在的时空里吗？我又怎样解释自己的存在？难道是必然？

如果是。那么所有的人的存在都是必然。只是或早或玩的问题，是不是？如果谁都不去干涉。当所有的排列组合都用尽，一切重新再来。若干年后是不是又有一个同样的我出现？那若干年前是不是就有过我？

我捡起一根小树枝，在沙泥上画各种自己无法解释的图案。它们是不是梦想的形状？这时候只想把心里最舒服的感觉调出来，记忆那些难得的时光。才不要把自己绕进看不见的迷雾里。这个时间的人们就活这个时间的吧。谁能够代替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