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散文随笔

对不起,我不吃牛肉

本文已影响 1.12W人  在河之洲洲2

我有一小伙子下属,爱吃牛肉成瘾,知道他吃过与牛肉相关的菜就有:牛肉火锅,牛腩萝卜,牛腩粉,牛腩炒饭等等。每逢聚餐,必点与牛肉相关的菜肴,尤其是水煮牛肉最为常见,而我看到那一大碗红如血的水煮牛肉,没有一点食欲。

对不起,我不吃牛肉

任凭他吃得再津津有味,再怎么夸赞其美味,再怎么巧言令色鼓动我去品尝,我也无动于衷,一箸不沾。我只会简单回一句;“好吃你就多吃点”。而后内心总会升起一股莫名的酸意。

并非我不喜好吃牛肉,而是于心不忍。人生当中会有某些特殊经历,才会让人更懂得尊重生命……

餐桌上一见牛肉,自然联想到牛身上。提及牛,最熟悉的莫过于乡下的耕牛了。对于牛,即便是多年以后,仍有一种特殊情结萦绕心间。

我出生于广东的一个落后的偏远山区,属丘陵地貌,交通不便。幼时,农村无闲田,祖祖辈辈坚守着一亩三分生命田,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贫瘠的土地,落后的耕作工具,原始的刀耕火耨令生产力大大下降。一年两季水稻,忙得够呛,可仍然不能完全解决一家五口温饱问题。

这个年代,牛,绝对是生产主力,在一个家庭中占有“特殊”的地位,被农家珍视为一宝。农忙时节,它犁田、耙田、驮货、拉车,为农民兄带来便利,省去许多人力。但凡牛能派上用场的活,牛必当先头部队,越是粗重的活,越是倚仗牛来完成。

然而耕牛的命运是悲惨的,即便是忙碌一生,最终也没有好下场。尚未成年,就被钢钉穿过鼻子,扣上铁环,系上绳子,从此被主人牵着鼻子走,任由主人摆布。有时耕作太久,累得放慢脚步,然而对付它的却是高举的竹!只有主人使牛使累了,或活干完了,才能得到吃草的机会,日暮回栏再慢慢反刍。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耕牛年老力衰时,再售

卖给牛贩子,换回一笔可观的收入。耕牛便完成其一生光荣的使命。牛贩子得到老牛后会如何处置,后面可想而知……

自打学会记事时,我家没有养过牛,只知道姑姑家有一头大水牛。它体形比一般黄牛大得多,力气更大,只是行动起来不及黄牛快。别看只是一头大水牛,他的能力可兼顾数家田地,姑姑家耕完地,便将牛借给我家和伯父家。那个年代,肯将牛借你使用的人,关系绝非一般;那个年代,肯将牛借你使用的人,感激之情足以铭记一生。

非农忙时节,除学校以外,做过最多的事就数与表兄一同牧牛了。这头大水牛性情比起黄牛要温驯得多,即便是我常骑伏于牛背上,水牛也没有作出任何异常反应,哪怕是一瞬间的小暴动也不曾有过。村前有一条河,河床近百米宽,只有石板桥,农民野外耕作必经之路。牛是过不去的,唯有水过河,水有肚脐深。我与表兄双双骑牛过河,脚竟也不沾水,安然渡过。水牛汗腺极少,怕热,喜欢浸泡在山溪水里吃水草。只要不去赶它上岸,泡一天都可以,无须系绳子,我们玩我的,不必担心牛会走失。夕阳西下,我们又骑牛而归。我的童年有两种身份,一为学生,二就是牧童了。长年累月与牛为伴,自然产生久而弥笃的情宜。这份情宜迄今为止,每当看见牛肉便会产生抵触心理,从而反刍童年与牛相伴的时光。

我属牛,我性格完全是从牛身上复制粘贴过来的。其性格温顺,沉默寡言,任劳任怨,逆来顺受,埋头苦干,默默无闻。回顾近些年来颠沛流离的打工生活,傍人门户,寄人篱下,苦不堪言,无形中自己俨然沦落为一头牛。当然,将自己当成牛的不仅是我,还有鲁迅先生。前者为了生活,后者为人民服务……

在我国古代,私自屠宰耕牛是重罪,要判刑入狱!哪怕是病牛或老牛也要经过官府批准才能宰杀。并非古代刑罚过于严酷,而是耕牛在那个年代对农业发展起着重要作用! 当然,在下虽非古人,但却经古人之事,对牛自然会产生不同的视觉。

当然,如今耕作,靠的是高科技机械化批量生产,只有贫困山区还会沿袭传统的耕作方式。牛也就不再是生产主力,反而成为席上珍。养牛不再是为了耕地,而是通过买卖成为经济来源。

对于耕牛一生的命运,除了同情还有羞愧。它食草填腹,不花费农家一分一文。但在养活我们这群农村娃上它倾尽毕生精力,其功劳除了父母以外,当属耕牛,即便是老了也不得善终。尽管多年以后,我始终觉得欠它一份恩情没还。羊羔方知跪乳,乌鸦方知反哺,而当时的我只有眼睁睁看着姑姑家那头大水牛被牛贩子牵走……

虽然说如今时过境迁,牛肉成为餐桌上美食。每当与朋友聚餐,见到牛肉,我皆视若无睹,内心自然想起姑姑家那头大水牛。朋友倘若问起,我便搪塞说不喜欢吃牛肉。我当然不会将潜藏于内心多年的情结告诉他人,怕日后被人拿我当笑柄,揶揄我陈腐守旧罢了。

若是朋友请我吃牛肉火锅,我会直接了当地说:“对不起,我不吃牛肉”。这也是我在餐桌上常说的一句话。就当是对家乡耕牛的一份敬意,也当是可怜自己如耕牛一般的人生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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