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轻吹

公交车上，人挨人，人挤人，挤得水泄不通。他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头顶的扶手，方才站稳。

车缓缓地爬行着，如一只蚯蚓。他是在去上班的路上，每天这个时候，都乘这路车；每天这个时候，都是这个样子。车爬行着，他想着心事。想家乡的老母亲，想着今天将要开始的工作，想着这个城市，咋这么多人，车堵得心慌。

这时，他闻到了一股清香，不是春花的清香，不是泥土的清香，不是庄稼成熟时的清香，是化妆品的清香。这种香味，他在化妆品商店里闻到过，在街头女性的身上闻到过。循着香味找去，他看到了一段洁白的脖颈。只一眼，他便被牢牢地吸引住了。那是一个女孩的，那个女孩刚上车，就被挤到了他身边。

女孩个子不高，只够到他的下巴，他一低头，就看到了那段脖颈。那是怎样的白呀，瓷白。如宋代官窑的瓷器，瓷白如玉。那是怎样的白呀，玉白。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那是怎样的白呀，梅白。白的纯粹，白中带香。那是怎样的白呀，雪白。轻盈，洁白，漫天飞舞。是的，那是葱根的白，那是莲藕的白，白生生，白嫩嫩。

他有点头晕，有点情不自禁。他忍不住想摸一下，想吻一下。常说“非礼勿视”，能不视吗，那么白，白的让人心神不定，白的让人的心脏都要跳出胸膛。他知道，美是只可欣赏而不可亵渎的，还是哈一口气吧。这么想着，就撮着嘴唇，对着那段葱白的脖颈，轻轻的，轻轻的哈了一口气。那么的轻，那么的柔，那么的短促，连空气都没有拂开，连发丝也没有拨动。

他沉醉了，沉醉在这如春花、如泥土的清香里，沉醉在这如白藕的脖颈上。他实在忍不住了，好像嗜酒如命的人得了肝炎，见了美酒想喝不能喝的难受；又好像一个掉光了牙齿的老太，面对着一大桌美味佳肴，想吃而又嚼不动的无奈。

终于，他忍不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撮着嘴唇，对着那段瓷白、玉白、梅白、雪白的脖颈，轻轻的，轻轻的吹了下去。尽管很轻，很柔，很短促，但是脖颈的发丝还是被吹动了。那个女孩一下子转过头来，看到了一张无邪的脸庞，一张傻乎乎的脸庞，一个还撮着的圆圆的嘴唇。

女孩忍不住笑了，一笑，露出了两排洁白的牙齿，和两个小酒窝。那笑，很美，美的醉人，美的无以名状。

作者：杨文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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