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天，有桂花开过

我想，一定是诗人悲凉了秋天。一定是那句“其气栗冽，其意萧条”悲凉了秋天。

许多时候，我们常常忘记曾经大笑的起由，却会永远记住那些深入骨髓的悲伤。就像我总记不住温暖的诗句，却把“寒蝉凄切”刻进印记里。

因为这一句，每年，我的伤感会从西风袅袅的早秋延续到起舞弄清影的仲秋。每年，当那突然袭来的桂花香阵阵撩拨我的嗅觉时，我都会惊觉：八月了！

我的惊觉来自于那一树一树的绿色依然浓烈，那一丛一丛的花朵依然喧闹，甚至风和雨虽然带了几许凉薄，但依然酣畅。我的惊觉在于还没来得及欣赏夏天的风景，时间竟已滑到了秋天。

我从没留心桂花是什么时候酝酿的，什么时候花香就无遮拦地充溢了整条小路。浓浓的香气呼拉拉就唤醒了我对季节的感知：秋天来了！

桂花太小，但它们懂得拥抱的力量，所以十几朵几十朵聚在一起，形成一团团一簇簇橙红金黄藏身花枝间，幽幽地散发着馨香，唤醒像我一样季节感知迟钝的人。

桂花开放的季节是收获的季节，更是播种的季节。苹果、黄桃，玉米、辣椒结了一树树，红色黄色缀满田间农舍。农人开始播种小麦。孩子们踏上新的求学之路。

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旧的生命以圆满结束，新的生命开始孕育。秋天不只有悲凉，还有希望，还有像太阳一样温暖的桂花。

桂花盛开时很安静，没有蝴蝶的搅扰，没有蜜蜂的聒噪，只有沉默的蚂蚁忙碌地劳作。所以桂花的香也像这一季的天空，悠远纯净，不怒不争。

桂花花期很短，似乎只有一个星期，下一星期来时，路上竟落了一地细细碎碎的花瓣。望着尘土中零落的花瓣，我有些怅然，又一个美丽的季节别我而去。

想起孤身在千里之外求学的姑娘，欣慰之余却是难以抹去的离情别绪；想起那年秋天永远离开的人，禁不住潸然泪下。也许，人生就是由这一次次的别离组成，直到最后自己的别离。

我知道，桂花的生命也会因为桂花糕、桂花羹而延续。嗅觉原本就和味觉形影不离，有了桂花陪伴，食物便有了灵魂，桂花香也因此馥郁了四季。

“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桂花来了就会走，越是美好的事物离开时越决绝。我无力挽留，只能在一季桂香的回忆中迎接一季的怅惘。

桂花树又和从前一样静默。它的静默不是积攒力气等待下一季花开，没有花，它依然会努力守护秋天，守护蓝天。

等待本不该成为人生的节奏，努力才是。

都说人从自己的哭声中来，在别人的哭声中走。眼泪和雨水一样，似乎充满了悲伤，所以总要有些美好来温暖这悲伤，就像有了桂花的温暖，秋天才不再只有凄凉。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一生的离别总是多于相聚，寂寞总是多于喧闹。人生到终了也不过是一地落花，归于沉寂。但若没了那一季花开，没了那一树馨香，又如何守得一世的寂寞？

这个秋天，有桂花盛开，我已认真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