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路边的落叶

文/唐赳（醉看炊烟）

那天，我于烦乱中，徒步行走在每天开车上下班所路过的国道公路上。我就那么慢慢地走着，踱着碎步，心情沉重郁闷地向前挪移着。

秋阳斜挂在西天之上，毫无表情地斜照在人们身上，没有半点想象中的热度。天气已经阴沉许久了，今日难得一见的秋阳对深秋的寒意竟束手无策了，一阵秋风扫过，我不觉打了一个寒战。

我低着头，不去看身边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从我身边擦身而过的骑车的人们，我的思绪只停留在那些挥之不去的烦恼之中。

往日葱郁的道旁林木在不经意间变成了一副衰败的模样。它们的叶子已经掉落大半，只留下斑驳颓废的残叶枯枝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等待秋风的鞭笞，也等待着来年的再度辉煌。

道路两旁某些地方有新落的枯叶未曾被秋风吹散或被附近的人们打扫干净，它们铺落一地，用自己曾经的辉煌和现在的颓败，向人们诉说着季节的变迁和岁月的磨难。

看着地上的枯叶，我的心情不知不觉轻松了一些，这些曾经的葱郁的树叶，最终也会化为一地枯黄，一切都有变化，更何况人生呢？有什么放不开的，想不开的呢？

我弯下腰，随手捡起一枚树叶，仔细端详，反复把玩。一种熟悉的感觉，慢慢在我记忆中复苏。

如今，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铸成的房子里，生活在拥挤不堪，嘈杂吵闹的城市中，我们已经很少能看到葱郁的草木和在秋风中飞舞的秋叶了。在路边能看到这些落叶，或者能踩在这些落叶上慢慢地走着，便是一种难得的奢侈了。

在秋天里，在某些院落中或篱笆旁道路边，掉落一些落叶，其实很好，没必要非要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在秋天里，地上打扫得连一片落叶都看不到，反倒会使人感觉不舒服，不自然。如果在秋天里，院中小径上来这么几片落叶，反而能增添一些自然朴素惬意随心的感觉。

其实，一切自然了，人便觉得舒心，一切都被人为的干预了，会让人感到造作拘谨的。

我喜欢自然，喜欢一切天然的人情物事。原本朴素纯真的东西一旦被人包装、修改，反倒让人对它失去了兴趣。比如，经过整容的美女，即便美丽，但总感觉不自然，失去了纯真。而如今让人感到可笑的是，一些经过整容的美女，竟厚着脸皮在别人面前炫美，其实这不是在炫美而是在炫丑，至少在知道她底细的人面前。

道路两旁的树木在寒冷的秋风中站成两条由高到低的直线，逐渐交汇在远方的某处。枯黄的叶子时不时地恋恋不舍地从这些树木的枝头飘落下来，落在疾驰而过的车顶上、挡风玻璃上，落在行色匆匆的路人头上，也落在如我一般抑郁寡欢的满腹心事地漫无目地踱步者的身上，也落在了如我一般多愁善感者的关于乡村生活的儿时的记忆里。

少时的我，是在农村老家度过的，就连我未婚前的生活，一半也是在那里度过的。故乡的老家，承载了我太多的快乐、自由、熟悉、亲切、苦涩和舒心。而如今，我生活在他乡，即便锦衣玉食，我的内心深处，却再也没有故乡的亲切感和自由舒心感了，有的却是无尽的不适、惆怅和烦恼。

小时候，在秋风萧瑟的季节中，我喜欢观看的风景，便是门前、村中和“里砭”柴坡中的或黄或绿的林木了。

当秋风吹过之时，门前的椿树叶子便哗哗地抖动着，那声音带着苍凉也带着秋天的诗意，飘荡在乡村的清新空气中，和着鸡鸣狗吠，伴着孩童们玩耍吆喝的声音，听起来竟是那样的随意和自然。

片片微微卷起的椿树叶子随风飞舞，最终掉落在院子中、村路上和田野中。如果长时间没有人打扫的话，枯叶很快会铺满一地的，金灿灿，煞是好看，人踩在上面，枯叶便发出哗哗的声音，很是惬意。秋天满地枯叶，便是正常的秋天的景色，一些缩着脖子，在枯叶堆上打闹的孩子，便是乡村秋天里最温存天然的画面，我儿时就时常出现在这样的画面中，我与秋，与自然融为了一体。

在秋天里，我会遵循父母的指令，去我家右后侧的椿树林里去扫落在地上的椿树叶，再将它们装进荆条编成的框子中，担回家，铺在猪圈中，给猪垫圈，让猪在寒冷中享受蓬松的枯叶带来的温暖，同时也增加了猪圈中的粪料。

在秋天的早晨或在黄昏，各家的院中或门前的道路上，总有勤快的人们在打扫着满地的落叶。细小的竹条编成的大扫把，一起一扬，“呼啦呼啦”地响着，带着翻卷的枯叶带着飞扬的尘土，也带着乡亲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在秋风中有节奏地挥动着，给秋天增添了别样的美妙感觉。

人们扫落叶，一是为了干净，二是如我一样，将落叶归拢，装进荆条框带回家，给猪垫圈，使来年的庄稼能多些天然的肥料。

随椿叶落下的还有连接椿树叶的“叶茎”，我们叫它“马棒”。儿时的故乡没有通电，做饭用的燃料全部是庄稼秸秆或从地坎边、山坡上拔来的杂草荆棘。秋天捡掉落在地上的椿树叶茎——马棒，拿回家作燃料做饭，是我们经常，也是喜欢做的事情。在扫拢的一堆椿树叶中，将马棒挑出来，放整齐，捆成捆拿回家，放在院中晒干，然后抱回灶台前的空地上等着做饭用。母亲每每看我抱回家一捆捆的马棒，脸上绽开了欣慰的笑容。

秋风又起，我忽然感觉脖子一阵刺痒，我的思绪又回转到了我正行走着的公路上，我默然一叹，伸手一摸，摸出一些杉树叶来。我将这些细小的杉树叶放在鼻前轻轻嗅闻，一种秋天熟悉的味道便深入我的呼吸之中。不错，这就是久违的故乡的秋天的味道，一种自然的，带着泥土气息的，不掺杂虚假的天然的秋天的味道，正如儿时椿树上的落叶一样，带着岁月的更替，带着季节的呼吸，带着朴素与自然落在人们的心坎上，落在乡亲们秋收冬藏的微笑中，定格在岁月的记忆中。

路边的叶子铺了一的，黄黄地，软软的，努力地托起我缓慢的脚步，伴我向前走去……

看那路边的落叶，看那一地的暗黄，看那季节变换的符号，听着秋天的喘息声，我知道，我的心也已枯叶满地了……

作于2015年12月11日 22:09:47 QQ:1539094130 微信：xinyawenxuew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