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喜

她说结婚我送祝福
她说离婚我送恭喜
但说恭喜时似乎哪儿不妥帖
到底是哪儿
又说不清
因为送这两样东西时
我都是十分由衷

因为当初的钢琴鲜花礼童婚纱
还有两张被蜂蜜浸过的脸
人被这喜气感动得稀里哗啦
但凡良善之人
都会不由得献上肺腑之声
但愿人长久

但没多久她就来了
说话嗤嗤漏风
她说扯平了
一颗牙换他一个疤
我愕定三分钟
无知地开了个处方
也许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吧
再努力下试试
下次来她直接把我这庸医推进了井里
她说两人的恩怨情仇
已扩大到了两个家庭的战争
透过硝烟中的翁翁婿婿婆婆媳媳
我看到的是一地鸡毛满盘狼藉
也看到了进化中一直克服不了的那几个难题
那是丛林中的祖先留给我们的遗产
不忍看她万念俱灰
我翻佛陀查基督
从古代圣贤修身到现代文明标准
试图再开救世处方一剂
我一直偏执地相信
当初相爱的种子是世上最高贵的胚芽
人类如果懂得护理之道
理应开出最美丽的花
她将信将疑
默默走了
下次再见她
是在肿瘤专科病房里
幸好是良性的
她说春夏秋冬四季
现在她家缺了前仨
中秋和春节
也一并省略了
她说错了要及时改
我心疼得看着眼前这朵花的由盛到衰
对着昨天和明天不甘地说
也许你是对的

她终于完全解脱
我们由衷说着恭喜
举杯为她颁自由勋章
我总觉得哪儿不妥
脊背阵阵发凉

我猛回头
终于找到了不妥之处
那是一双眼
门缝后一个五岁女孩的
迷失于冰冷荒原上的
泪盈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