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火

人造的光线底子里是不光明
江边夜本不该妄想永昼
徘徊深谷的落难人
误把霓虹看成七彩祥云，拥抱梦幻的春林
旋即患上眼盲症

我只是个苦行僧
在灯光灿烂的穹野下歇脚，弄丢了僧袍
体表降到零下一度，六月季开始结冰
当我擦干泪眼，凄苦地凝视
明静、婀娜、纷乱、诡谲的世界
悄悄卸下和煦、亮丽、迷惑、辛辣的妆容

明目里还残留万花筒，深瞳中却烙下一抹赤红
天边忽明忽暗的鸿沟，我饥渴难耐地张望
一串孤零零的野火，燃得仅剩边角
稍微靠近，寒冰解冻，肉体升温
决然披星挂月、跋山涉水
向着原野纯净的光源，追求让生命敞亮的火种
越近，火势衰弱地越快

我仿佛听到欢呼、嘶吼、哀叹、低诵
生命的荣枯在火光中挣扎
遗忘的真相清晰地闪耀
年华虚度，光阴含恨
火花余温传递，附骨的空虚冷灭亡
干枯的心脉猛然窜动，行僧张目了然

野火，未必带来解脱
心火，总要带着上路
当力气耗空，燃烧近在眼前
最后一点火苗熄了，热风停摆
我重新找回了那件丢失的袍子
披上身，无悲无喜
已烧成青灰的袈裟
从此摘不下我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