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的诗

● 祖母
祖母摇着蒲扇睡去
祖母指间有芹香残留
祖母有时坐在庭院里
祖母很胖

祖母家里星星不少
可祖母只爱听评剧
祖母走路时摇摇晃晃
祖母在小园里种上了黄瓜

祖母用擀面杖压饺子皮
祖母笑起来好像一无所知
庭院里那些桃树
昨夜全都开花了

● 湖泊
我时时随着雁声而往
在森林的尽头眺望着
那深蓝的湖泊
黝黑的画布
月华涤洗剥蚀去它
最后一点颜色
我抛却了记忆
呆然注目着那
忧郁的信鸽

● 罗素
深秋的枝梢上颤动着
一个健康的无神论者
他饱满，悲悯
赞颂声色
可在彼岸
另一个枝梢却亦有
另一种颤动
他亦饱满，悲悯
赞颂声色
可他更羞怯，敏感
也更脆弱
清晨的风与露霖
便能将他隳折
可他的心由泪珠缀成
长于月晕中顾自摩挲
他永生是祭坛上
不灭不羁的星火

● 堡垒
十字军震怒了
羽箭缀满苏丹的塔楼
可笑可怖的战士们
你们何必憎它
何必恼它
它的箴言沉默着
它无疾而终

于是他们复转向我
在我吃水果的时候
可敬可畏的学者呦
你们何必攻我
何必扰我
我的门庭敞开着
我不攻自破

● 旅行
你又邀我跑东跑西
我不愿意
你那些穿越世界的旅行
走了一大圈
还是没找到自己
我在这里很好
清淡，寂寞
没有人打扰

● 天才
天才拿石头砸河上的冰
天才蓬着头啜饮深秋的露霖
天才有些疲倦了，疯疯癫癫
你们不必理他

心里想着俗事
魂灵却憧盼着远景
妄想着飞旋于自我与永恒
他怀里沉睡着娇媚的星空
等哪日大雪将他埋葬
某个雾夜雨脚中缀满的尽是
他的诗行

● 镜
镜中映现出的
是梦，是尘埃
孤零零地落下
扰乱我的睡眠
想见此时的远景
该是怎样的姿色
墨绿，殷红，绛紫
眉梢轻快地翘起
我还认得出呢
是你，是你

● 渺渺
一点一点弥散
远景，与我
童年所识，一度
渺渺的悲喜
寂然中飘失
消逝去，我的
悲喜

● 露珠
露珠打碎黎明的玻璃
笑笑嘻嘻，毫无规矩
露珠躲避着日光的惩戒
于草叶间跳来跳去
我双手捧起它
偷偷塞进池塘里……

入夜，雨声
淅淅沥沥，打在池塘上
孩童欢然聆听着那
露珠的和鸣
孩子们还记得
它
没有人记得
我

——7.2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