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光阴

父亲病了去了他出生的地方
母亲决计要走
她蹒跚的背影和一条白发
融进了故乡那片弱弱的杨树林子

我无意打开了母亲居住在他乡的院子
她名义上柜子桌子和还温暖的土炕
所有在五年前新置的一切
还是老样子的新
蜷伏在这些属于自己的地方
几只闲散的蚊蝇在上面闲散的搜寻
我推开院门，我就蹲下来

眼泪是自己流出来的：家园以及母亲
柜子里什么都在，包括母亲最喜欢那件春秋衫
桌子上茶几上铺着塑料布
上面的油漆依旧光亮
一张印着细碎山花的床单干干净净的
被那些旧旧的带面补丁的苫着
那些门帘，像是精致的袈裟，在门楣上飘荡
如布满老茧双手一样谦卑
如大风里旌旗一样张扬
母亲把所有可以用的碎布片
做成了她光阴的灿烂模样

院子里的玉米西红柿辣椒和几只麻雀
成长的向日葵和几朵刺玫瑰
还有母亲用手铺就的砖头小道
从房门口铺到大门口
来来回回都可以安稳的走
细看：那些在深山里习惯的小草
从砖缝缝里探出了调皮的脑袋
而我在深深的忧伤里忽略了有些勇气

我打开母亲的包裹，好多好多的包裹
碎布头、旧袜子、手套子
还有旧年里才看得见的捻线轮和拧车子
装着针头线脑的竹篮子
扎眼的红布包裹里
是留在我童年里的鞋样鞋垫以及窗花的小样
那是母亲一生的荣耀
她痴迷了一辈子的女红
母亲的手艺和乡村一起默默的流动着
但我身后一样感受到无法抑制的凄凉

母亲其实才是家
无论贫穷还是富贵
老人摇摇摆摆的行走
就是我们一生一世的温情

夜覆盖了这个小小的院子
关上路灯
落寞的在院子里点上一支烟
那一闪一闪光点爬在脸上
我在想：没有了太阳和月亮
我们还算不算这世界上的一丁点星光

母亲在电话说：早点睡，啥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