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行参考

多少次，我在雪中漫步，撑着一把小花伞，在洁白的大地上，专心致致地踩着一行自己的脚印，用心琢磨着自己胡诌的诗句，任由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飞舞。雪中行，给我的感觉是那么地富有诗意。但我经历了内蒙的一次雪中行后，再没有了雪中浪漫的情致，那是九八年的腊月，小姑子和婆家闹矛盾，我的婆婆放心不下，让我去远在内蒙的小姑子家做调解工作。

走的时候，我特意去理发店做好了发型。我穿着薄毛衣和羊绒裤，外面套着黑色的风衣，就出发了。一路上坐在车里也不觉得冷。

住了六七天，已是腊月二十吧。那天早上，太阳无力地挂在天空，发着苍白的光。天空灰蓝灰蓝的。清冷的寒风中夹杂着不太多的小雪点。我说我不在乎这点风雪，执意要走。小姑子说，他们村早上没有出外的车子。我只能走三四里路，到达集凉公路上等车。她让我穿她的衣服，她婆婆也给我拿出个只有庄稼人才戴的棉帽。我怕衣服穿多了显得雍肿不好看，又怕帽子压坏了发型，而且感觉天气不太冷，就婉言谢绝了。

刚走出村外，我觉得不怎么冷。因为要回家了，我的心情也很好，嘴里轻哼着“雪中行，雪中行，雪中我独行。”渐渐地，我就感到脚冷，耳朵冷，身体也不住地哆嗦。两只手尽管插在袖筒里，也免不了是冰冷的。我开始后悔自己没有接受她们的好意。

走进山沟里，漫天的鹅毛大雪就飞扬起来，我从小还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我被狂虐的风雪席卷着走路，一步一踉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我想我此刻的脸一定像两个红苹果。耳朵也冻得生疼。我吓得不敢捂，生怕一碰它们就会掉下来。我的头上身上一会儿就堆满了厚厚的雪片。我用力地摇摇头甩下去。不一会儿，不甘心的雪花又堆满了我的头上。反复几次，我也懒得再理它，反正堆得多了它自己会掉下去。

我的前胸后背是钻心的冰冷。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每咳嗽一阵，肚子里就吸进去许多冷空气，以致于我的肚子发胀，痛起来。独自走在白雪茫茫的异地他乡，一种浓浓的孤独感包围着我。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乞婆，被遗弃在杳无人迹的雪野中，心中充满了说不清的孤寂与酸楚。我渴盼路上出现一个行人，那怕是一只狗一只鸟，可惜有灵肉的什么也没有出现。

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刻，我强烈地思念起我那温暖而舒适的家来。以往此刻，我正打开窗子，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听着劲烈地舞曲，心情愉快地收拾家，想着走着，走着想着，我开始切齿这不识时务的老天爷，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雪；我开始唾骂这穷乡僻壤交通的不便利；我开始痛恨小姑子为什么要打架；婆婆为什么要让我来；我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做好人；我开始狠批自己的虚荣心，为了臭美，不多穿衣服……

好不容易走出了山沟，前面是一片开阔地。一眼望不到头的小路向前方延伸。两边是白茫茫的土地，间或有不太深的沟沟。路两旁是两排低矮而干枯的小树。树枝上落满了雪花，承不住重压不时地坠落下来。我抖抖风衣上的雪，继续朝前走着。雪蒙蒙，我看不清远方的景物。雪花不时地飘入我的眼睛。我只好眯着眼睛走路，可睫毛上的雪花又不时地粘连在一起。我冻得直想哭，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我不敢哭，我怕两行泪流会凝固成两根冰棍，往起一扯，连脸皮也扯起来，地上的雪越来越厚。我刚刚拔出这只脚，那只脚又陷了进去。

雪落进了皮鞋里，一会儿就融化了，皮鞋变成了水鞋。我的一双脚已经麻木了。我感觉今天这三四里路，对于我来说是那么地遥不可及。以前我在左云卖衣服的时候，背着三四十斤衣服包，半天翻好几座山，走许多山路都没有感觉到这么累，这么远。

我忽然想起了林冲，他还有一间破庙栖息，一壶热酒暖身；我也羡慕起了《风雪夜归人》中的那个人，也有一间茅草屋御寒。可我的视线中总也没有出现一个村庄，一户人家。我的双腿好象不是我自己的了，我真想坐下来歇一歇。

可我不敢，我怕我会再也站不起来，冻死在这里。我咬着牙坚持走下去，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思维不朝坏的方面想。我强迫自己幻想老红军过雪山草地；想茫茫林海的抗日将士。我鼓励自己，眼下这点风雪算什么。我让自己背诵高尔基笔下的《海燕》……

一条白白的宽宽的公路，终于呈现在我的眼前。我激动极了！泪水不由地夺眶而出。我的双腿发沉，浑身再也提不起一点劲儿来。我软软地靠在路旁煤站的墙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当我坐在回集宁的车上时，一种仿佛已回到家的暖意已融融地包围了我。车上卖票的大姐说，锡林浩特昨夜零下四十度，已经冻死了许多的牛羊。我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在卓资山。

回到家后，我病了，整整一个正月，我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那次刻骨铭心的雪中行，让我从此失去了对它的兴致！

——燕男笔于7.16体委幼儿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