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

警官公寓的三楼有间房挨近车站，紧靠铁路。火车每天风驰电掣般从旁边穿梭，嗓音很大，震得窗户玻璃“啪啪啪”地直响，房子也随之微微晃动。没有人愿意来住，所以一直空着。

这几天家里搞装修，一片狼迹，机关大楼除值班室外，其他办公室都停水停电，我不得不卷着铺盖来这里凑合一下。有多年警营生活的磨炼，即使枕着火车的呼啸声和钢轨的磨擦声，我仍然能正常入睡，正点起床。

但今天是周末，不想早起，躺在床头翻书。

一列火车刚刚呼啸而过，阳光悄悄从窗户的缝隙中探出身子，偷吻了我的前额，感觉热乎乎的。接着，窗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是谁在外面议论纷纷呀？

我推窗一看，房檐下有一株不知名的树，上面结满了一串串青豆果子，有的已经熟透，流出白色的果浆。树叉上有一个草编的鸟巢，很简陋，一群小麻雀飞进飞出，忽上忽下，闹个不休。哦，原来它们在吃早餐。

我数了数，有20只左右，头顶、背脊和翅膀上的羽毛都是灰绿色的，腹肚泛白，爪子细小，但很灵巧。黑眼睛骨碌碌地四下打量，飞哪，落哪，稳稳当当，尾羽轻摆。只见它快速一琢，将一粒果子衔在嘴里，脖子一伸，咽进肚子。然后，擦擦嘴，理理毛，叽叽叽，喳喳喳，扑腾扑腾，乐不可支，互相打趣。

呜……又一列火车通过。一阵大风刮来，大树摇晃，树叶发出“哗啦啦”地声响。

小麻雀久经沙场，若无其事，该吃的吃，该玩的玩，该闹的闹，这里的世界被快乐包围着。

佛祖曾经说过，幡不动，风不动，仁者心在动。那么，大千世界，人如鸟雀，在任何时候，都保持一湖心静，该有多么不易？而闹中求静，静中求乐，更要超凡脱俗了。

原以为，自己在逆境下的适应能力和抗干扰能力都很强，今天才知道，还不如这群小麻雀活得自在潇洒。

我不如雀，在浮华世界里明知窝不可能变成殿，也要不惜挥金竭力装修改造。我不如雀，在生机盎然充满诱惑的暖阳下，仍然形单只影不敢走出内心的自我；我不如雀，常常休眠于表面浅淡的平静与安宁，竭力掩饰莫名的焦躁不与安；我不如雀，不敢放歌，不敢纵舞，不敢嚎哭，不敢喧闹……

呜呼，我若如雀，怕谁扰我？

我若如雀，结草为庐，衔风果雨，放眼天下，檐下亦欢！

（原创作者：夜泊书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