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缘

看朋友回来，刚拐进一条小巷，就看见那位在街口开书店的大姐招呼我。我是她的老主顾，常上她那儿买些对口味的书。她曾热情地邀我去她家，没想到就住这里。

在装潢不俗的客厅里寒暄了几句，她便引我去参观书房。屋子不大，陈设简单，四周却几乎全让书橱书架占满了。我顾不上客套，忙凑上去看。这里的书大多在书店里见不着，成套成套的中外名着，大部大部的辞典工具书，令人目不暇接。

她过来推开玻璃橱门，拍拍我肩膀说：“尽管挑，这些全是给自己买的。每次出去办货，我都要替自己买一些回来。你知道，这种层次的书，在书店里反而没有销路。”

“你也喜欢读书？”我不禁有些肃然起敬。都说卖书的不读书，况且她看上去已近知天命的岁数。

“怎么不喜欢？告诉你，我卖书起码有一半原因是为了买书，经济是基础嘛。”

她告诉我，小时候家里经济困难，她不得不经常旷课帮母亲守茶摊，在电影院门口卖一分钱一杯的凉茶。这活儿赚不了几个钱不说，最受不了的是那份无聊。当时，她就渴望弄几本书来看看。“不是有句俗话，叫做‘无聊才读书’吗？”她说。

她还告诉我，现在家里的生活早已步入小康，前一阵子，她还因此被评为了五好经营户呢。但不管怎样，她最喜欢的还是读书买书，她说她要把所有的中外名着全部买齐。

“你还有《高玉宝》？”在一架子名着中间，我发现了一本旧书，诧异地问。

“唔，你读过没有？”

“没有，不过听说过。”我说。

“说起这本书，还有个故事呢。”她轻叹了一声，伸手取出这本书，翻了几下，然后说：“记得那是个星期天的下午，有个男孩领着五六岁的妹妹看电影，没买上票，他们就坐在茶摊旁的台阶上看新买的几本小人书。当时我正无聊之极，便厚着脸皮向他们借，兄妹俩挺大方的，我们很快熟悉了。分手时，男孩子答应以后常送书给我读。”

“后来呢？他来了没有？”我大为好奇，忽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唔。只可惜没多久我们全家下放去了农村，他借给我的几本书一直没法归还，其中就有这本《高玉宝》。”她又叹了口气，笑了笑说：“现在看来，这书算不上有多好，可我那时却着了魔似地喜欢。多少次我也像高玉宝那样，梦里都在喊‘我要读书’。你信不信？我真正迷上读书，正是读了《高玉宝》以后。”

“让我看看，好不好？”我问。

她微微一笑，抚摸了一下书面，递给了我。

信手翻了几下，竟然发现扉页上签着哥哥歪歪斜斜的名字！

“哥哥？”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我抬眼疑惑地望着大姐。

“你说什么？你是——你就是小妹妹？”她也傻眼了。半响，她才紧紧攥着我的手，眼泪夺眶而出：“缘份哪！”

（原创作者：梅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