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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彩虹(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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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上彩虹(1)

彩虹本在天上。

人间却也有一弯彩虹,她是一个姑娘,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富有思想,富有感情,富有才华,而又七彩斑斓的人。

她在我的身边生活了十年,首先是做我的学生,而后是做我的同事。

现在,天灰蒙蒙的,我在天上找不到彩虹了。

人间更是一片浑浊,我在人间也找不到彩虹了。

七彩斑斓的彩虹从天上地下,从人间蒸发了,她化作一股清气,消弭在浩大的宇宙中。

我也死去了。

我的灵魂也羽化登仙,升空而去。

(二)

乙酉岁清明节,叔父生病,我去县光荣院看望叔父。给叔父打点滴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士,我们很快就聊上了,他说,他不是医生,他是位律师,这是为他的妻子代劳。

聊的久了,律师知道了我是个教师,在县直中学执教,又得知我是从秀水中学调过来的。

律师说,你是从秀水中学调过来的,你认识彩虹吗?

我告诉律师,我是从秀水中学调过来的,我曾经在秀水中学工作了十八年。

律师说,那你一定认识彩虹吧!

律师说的很肯定,而天下叫彩虹的一定很多,我茫然无应。

律师说,就是城关中学的彩虹,她也是从秀水中学调过来的。

我说,我当然认识这个彩虹。

我感到惊奇,不知道这个律师是怎么认识彩虹的,又怎么对彩虹的话题有如此浓厚的兴趣。

律师解释说:我现在正在经手她的离婚官司,所以,认识了彩虹。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便问,离婚官司,谁离婚,城关中学的彩虹吗?

律师说,是的,我现在经手的离婚官司,当事人正是从秀水中学调过来的在城关中学任教的彩虹姑娘。

我惊讶地问,她是去年五月一日才结的婚呀,不到一年时间,怎么就闹离婚了,这是什么缘故?

律师告诉我,她是去年五月一日结的婚,一个月后,便和丈夫写了分居协议,五个月后,正式向法院提交了离婚诉讼请求,同时,向学校提交了辞职报告。

就这样,她义无返顾的走了,去南方打工去了。

律师的解说,一次又一次的惊得我如五雷轰顶。

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彩虹经历了结婚、分居、离婚、辞职出走、南下打工这么一系列大起大落的人生阶梯。

每走一步,犹如一次地震降临。

一个柔弱的姑娘,她稚嫩的双肩何以承载这人生的重荷?

要结婚的那些日子里,彩虹是满高兴的,这高兴就写在她的脸上。

结婚才一个月,她何以要和丈夫分居?

结婚才五个月,她何以要和丈夫离婚?

千辛万苦闯进城关,又何以要辞职南下?她在城关中学才工作了一年阿!

我以前是那么熟悉彩虹,现在,我是不认识她了。

是这个时代变化太快了,还是彩虹变化太快了?抑或是二者的中和,让我的思维跟不上趟?

律师又告诉我,他和一位姓周的律师共同受理这起离婚官司的辩护事宜,男方是他的当事人,彩虹是周律师的当事人。

律师说,彩虹首先向丈夫提出协议离婚的请求,她的丈夫不同意离婚,她只好诉诸法律。周律师是秀水人,便请周律师为她打官司。

律师说,法院第一次开庭,驳回了彩虹的离婚诉求。

我默默的坐在那里,脑子快凝固了,痴呆得像一尊菩萨。

我自言自语的说,她为什么要离婚呢,她为什么要离婚呢?

律师也说,他们离婚的确也没有太多的原因,我们现在唯一知道的便是她的丈夫太爱她了,太在乎她了。

我是越听越糊涂了,丈夫爱妻子怎么成了妻子要离婚的理由?

律师解释说,彩虹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她在初三教语文,任班主任,经常在工作时间外留校辅导学生,或者和学生谈心,不能按时回家,她的丈夫便打电话查岗。有时候,学生家长请班上老师吃饭,她不但不好推辞,还得带头去吃,事前也告诉了丈夫,她丈夫却在饭局进行时,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电话催她回家,甚至还亲自去饭店接人。

久而久之,彩虹便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也失去了宝贵的自由,变成了第二个拉娜。

彩虹还觉得她已经不是丈夫的爱了,成了他的玩偶。

有时,她丈夫带她外出参加一些社交活动,他就向别人介绍说:这是彩虹,我的妻子,我的最爱,我今生今世唯一的爱人。

彩虹厌恶肉麻,拒绝垄断,向往自由。她的丈夫对她的爱已经过界了,太自私了,这种爱是病态的。

彩虹要分居,要离婚便是理所当然的。

我好久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的说,彩虹是个才女,在这个世界上配做她丈夫的男子也不知道在哪里,她的婚姻必然是个悲剧。

律师附和着说,我通过这件事接触了彩虹,认识了彩虹,也确认她是个才女。可她的丈夫也不错哦,在盐政局工作,也是一位才子哦!

律师说,她丈夫的确是爱彩虹的,他可以忍受分居,却不能接受离婚。我多次带他去他岳父家陪不是,每次都被彩虹的父亲骂出门,他却痴心不改,还是不断的去求情。

我说,彩虹的父亲是很爱自己女儿的,他必定要袒护女儿的。

我又说,离婚就离婚,何必要辞职,何必要南下?

律师说,彩虹在秀水中学时,不也辞过职么,不也南下了么?

我恍然大悟!

我说,不离婚便不是彩虹,不辞职南下更不是彩虹!

(三)

我在秀水中学工作了十八年。十八年中,有十五年是在校长岗位上度过的。

二零零二年,我的校长工作走上了颠峰,我个人的荣誉也飘上了颠峰。

好事一串一串的朝我走来,坏事也成堆成堆的包围了我。师生纠纷和校园安全问题让我身心疲惫,群小和蜚短流长更令我脔心滴血!

二零零三年暑假,我怀揣着一包苦汁离开了我曾经为之呕心沥血奋斗过的秀水中学,来到一所县直中学担任工会主席,这是县局安慰性质给我的一份闲差。

我是那年八月三日来到新学校报到的。

几天后,我的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彩虹发过来的。彩虹说,县城招聘老师,她参加了全程招聘考试,综合得分全县第一,分配在城关中学教语文,通知是近两天才接到的。

调往县城工作,几乎是所有乡镇干部和老师的心愿。

彩虹调到城关工作的消息更是令我高兴至极,她终于解脱了,脱离了过去对她来说魂牵梦绕的母校,今天对她来说差不多就是一口粪缸的秀水中学。

我给她拨了一个电话,送去我的真挚的祝福。

我又忧心仲仲的说,我走了,你走了,还有初二年级一位专教生理卫生的老师也调去了岳阳。去年,也有三位老师招聘去了县一中。秀水中学教师队伍的精华丧失殆尽,擎天的栋梁都支撑别人的大厦去了。

彩虹说,你都走了,我还留下来干什么?

她的话说得很客气。

即使我不走,她也是走定了的,我也一直在为她的调动努力着,没想到,她完全是因为自己的本事而走的。

那年下学期的中途,我曾经给彩虹去过一次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她说,在初三年级教语文,任班主任,还给学校领导作点文秘工作。

我不知是在报刊上还是在网页上读过她写的文章,自然是为城关中学唱赞歌的,我不相信她的感情会那么快移位,这无非是应景文章

彩虹说,她会来县直中学看我的。

她并没有来看我。我期望她来又不期望她来。

第二年春节的时候,我的手机收到了她的新年祝福语。

四月下旬的一天,我突然接到彩虹的电话,说要来县直中学看我。其时,我住在学校一套最破的房子里,窗户没有玻璃,地上满是鼠洞,蚊蝇还在早春就肆意飞窜,老鼠一天到晚穿行无阻,朝北的窗户被食堂的大棚牢牢封死,黑洞洞的,白天进屋都要开灯。

彩虹果然来了。她坐雪女的摩托车和雪女一同来的。

雪女也曾经是秀水中学的老师,在我的麾下曾工作七八年之久。她把头发剪成齐耳短发,穿一件白色的上褂,敞开着,内着一紧身花绿的汗衫,圆鼓鼓的,少妇的丰韵和得意就写在她的胸脯上。

彩虹也剪了个齐耳短发,脸上红扑扑的。

差不多一年没见,我无法看透她的变化何以这么快,过去的学生头是不见了。

我开始询问她的一些情况,然后问她找男朋友了没有?

彩虹支支唔唔,有点羞答答的意思。

雪女代她回答,找了,就要结婚了,这就是来给你下请柬的。

彩虹这时将请柬拿在手里,又双手递给我。

彩虹说,她的结婚日子定在五月一日,我可以在县城她夫家做客,也可以去黄沙河她娘家做客。

我听了目瞪口呆,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竟然就要结婚了,分手不到一年的日子里,她的个人生活发生了如此变化。

我送过祝福,又忙不迭的说,好!好!好!是该找对象了,都二十六岁了,再拖,就只能是误了自己。

我问她未来的先生是干什么的,在哪里工作,人又如何?

雪女代彩虹回答说,她未来的先生在盐政局工作,人还蛮不错,认识五个月了,二人的感情还蛮好。

我第一次听说盐政局这种单位,第一次听说她未来的先生。

彩虹她们没坐多久就走了,她们忙着送请柬。

我望着她们坐过的椅子怅然若失。

这时,我正在写《南山情殇》,突然,我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了,我如同一条别人家豢养的狗样在锁住的室内乱窜。

我的嘴里不停的念着:彩虹就要结婚了,彩虹就要结婚了!

此后几天里,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到底参不参加彩虹的婚礼宴席,是去城关的酒店,还是去黄沙河?五一放长假,妻子马上就要来县城了,说不说给她听?我想了一天又一天,却没有想出一个恰好的答案。

四月三十日这天,我用一辆汽车从秀水中学将我多年收藏的藏书运来县城新家。五月一日,我开始将书搬上三楼我的新书房,分书,码书上架。

六十捆书要从一楼搬上三楼,码上书架,都是很费力气的事。

妻在帮忙,荣弟也在帮忙。

这时,我在街上遇上了老同事邹女士。邹女士说,彩虹今天在梦云大酒店结婚,她是来问我,去还是不去?

我说,不是说明天吗,不是说在洞庭大酒店吗?

邹女士说,千真万确是今天,千真万确在梦云大酒店。她就是从那里过来的,正热闹着。

我说,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一身肮脏的要死,我就不去参加宴会了,你给我带一百元钱去,权当贺仪。

我那次很狼狈,一百元钱还不是整张的,是两张五十的凑合在一起的。

好久以后我才明白,彩虹给我的请柬是她娘家发的,五月二日是新郎新娘回门日,洞庭酒店应该是黄沙河的一家小酒店。

此后,彩虹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飘在辽远的天空中,我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她的消息了,更没有见到过她。

十月一日这天,我在千福来宾馆参加王非的婚礼,席后回家,在过道上意外的遇上了彩虹,我没有半点思想准备,她在叫我,我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她。席间,我的双眼曾经四处扫射过,就是没有见到她。

我们相遇时,她的身边有屈玲老师,我的身边有周老师。彩虹问我现在住在哪里,我说,我住在主峰路。她又问我住在主峰路哪里,我说我住在主峰路北段。

说完,我就匆匆告别了彩虹。

我无法说的更具体,彩虹凭着我传递的信息也无法找到我。再说,她并没有说要找到我,她找我干什么呢?

那天,我瞥了彩虹一眼,发现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妆扮,仿佛还是一位姑娘。

我不是天才,我无法在那天预见她的婚姻在那时已经走到了尽头,我没有看见她的婚姻的全过程。我那时开始远离社会,社会也对我封锁了所有的信息。

此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彩虹。

冬天到了,我真有点想见彩虹一面的意思。我的新家在主峰路的北段,这里是穷人成堆的地方,充满着龌龊、肮脏、小气和清纯。妻还在老家一所小学教书,我一个人住在这个两百多平米的新家里,空荡荡的,感觉到就像关进金丝笼的鸟一样。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理旧作,撰写新的篇什,写累了,就想改变一下单调的生活状态,便想找人聊天,倾吐苦衷,便想到了彩虹。

女性中,彩虹是一位难得的知音。

社会抛弃了我,朋友抛弃了我,我必须找到宣泄口,必须找到倾诉的对象,蠢蠢欲动之中,我自然想到了彩虹,想找她做一次彻聊。

冬阳灿烂的一天,我骑着自行车出发了。

两个橡胶盘碾过主峰路、南方路、车站路。

我迎着凛冽的寒风站在城关中学的校门口,看见小贩们蜷成一个个刺猬,弓在他们的摊案前,地上的垃圾纸不时的扬起吹在他们的脸上,贮鱼的水洒在路上,立刻变成了冰花。过往的车辆扬起一股股的黑色的烟灰,拂得人一身的肮脏。我当时想,彩虹每日穿行在这恶浊的环境中,不知该是什么感受,幸耶,非幸耶?

我没有理由走进城关中学,更没有理由要求彩虹来听我的倾诉。我到了校门外,心意似乎进了校园内,我似乎一路倾诉而来,我的目的达到了。

城关中学的老师都认识我,我在县一中的报告大厅内作过两次报告,他们都在台下听过,况且,这里还有十几位老师原是从秀水中学调过来的。

我放弃了寻找彩虹,我悻悻而归。

我多次去过大家书屋和超市,期望在那里遇上彩虹。我在那里遇上过许多熟人和废人,就是没有发现过彩虹,没有出现过奇迹。其实,这时的彩虹已经飘走了,她的离婚诉求已经摆在周律师的案头上了。

我却一直在傻乎乎的寻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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