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回忆不都是美好的

跨年之夜，团聚是一种很有仪式感的事情，让你我在旧一年即将结束时不显得那么随意，不管是享受跟朋友一起疯一起耍的过程，还是与家人一起守岁讲出期盼与愿望，我们心里都是满足的。

沿着车水马龙的街道一路驱车，小城里到处浸润着欢乐的气氛，空气中也透着节日的光彩。刚进家门，便看到儿子光着脚丫踩在老爸肚子上玩耍，家里除了锅碗瓢盆的美妙乐声、浓浓的菜香，更多的是团圆的温馨。

最近几年的冬天，似乎不太像冬天了，今年至此只有一两次零零星星的雪。二十四节气永远都不会变，有些元素却默默地消逝在浮躁与喧嚣中，和你们一起的岁月，总是这样的飞快。儿子问起我童年的冬天，问我有没有他所认为的趣事，我说，“和你一样大时的冬天，可不都是美好的回忆”。

那时，进入了数九天，便真是冷了个彻骨，那时的冷是分明的，没有界限的，是无处可避的。还不知羽绒服为何物的我，穿上了大棉袄二棉裤或者棉猴。另外，还有围脖、棉吾子等“配套设施”。棉袄棉裤里面，便是合身而穿的粗线毛衣、毛裤，浑身刺的难耐不说，厚重的衣服几乎弯不过胳膊，当毛衣裤子不够长时,妈妈都是给我接着织上一段接着穿。因为毛裤太厚，棉裤口系不上扣子，便找了松紧带缝到一侧，另一头挂在扣子上。上厕所时，左顾右盼的怕同学见了笑话。那一日，刺骨的风中飘着雪花，刚刚解开棉裤口，一不小心便在满是冰碴的露天厕所内摔倒了，屎尿的秽物沾满了全身。

鞋子是极不保暖的，还经常开口子，尤其是踏着雪后的泥泞，鞋垫早已湿漉漉的了，潮冷于脚底是极度难耐的。

我是极不愿起床的，看一眼窗上结的美丽的冰凌花，便知道这一天又是多么寒冷的日子。妈妈会把衣服拿到她自己的被窝里暖暖，微微热乎点后才给我穿上，但依旧缓解不了穿衣服时刺骨激髓般冰冷的感觉。

教室里的窗户早已用塑料纸封住，取暖只有小小的煤炉子，早去或值日的孩子要自己生火，有时上课了烟还没散尽。教室太大，冷热不均，一堂课下来，离火炉远的同学手木木的，脚冻麻了没了知觉，要起来跳跳活动一下。课堂上如果实在太冷的时候，老师也会允许我们用几分钟时间一起跺脚取暖。感冒人多时，老师会拿食醋一点点地浇在烧热的炉子上，滋滋一声、白雾升腾，屋内便弥漫了刺鼻的醋酸味，这当时是预防流感的良方。

放学回到家，三十几平方四处漏风的屋子里茶杯、水缸中的水都结了冰，刚刚入冬自来水管就用厚厚的棉物包上，但还是会经常冻住。生炉子是第一件事。但炉子不是每日都旺，往往把炉子生起来时，满屋子全是烟，记忆中有无尽的烟尘合着咳嗽与眼泪。手脚冻疮是难免的，一冷就疼、一热就痒，妈妈一进家门，我就把手伸出去，一边让妈妈焐着或烤着火，一边掉眼泪。又痒又痛的滋味，至今是脑海里痛苦的回忆。

晚上不想钻进被窝的，那种冰冷是持续着的，瑟瑟发抖二三十分钟方能安稳，好景不长，温暖却又被冻疮处钻心的痒湮没了。

那一年元旦，爸爸带我回奶奶家，路上的积雪足有半尺厚，爸爸脱了自己的棉外套盖在了自行车后座的我身上，我整个人裹在棉衣中，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能听到强劲的狂风呜呜作响，冻得瑟瑟发抖，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爸爸几乎是推着自行车走了20里山路回到了老家。当我从爸爸的棉衣中钻出来时，看到的是他已经青紫的脸庞和挂着冰凌的眉毛，还有那凝固在鼻唇之间的鼻涕。

如今，在空调暖气包裹的冬日里讲着童年的冬天，回忆不全是美好的。但是只记得那时的人们，都心安理得地接受现状，条件稍许改善便欣喜万分，而不是如今的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