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心情随笔

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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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平屋的南窗下暂设一张小桌子,上面按照一定的秩序布置着稿纸、信箧、笔砚、墨水瓶、浆糊瓶、钟表和茶盘等,不喜欢别人任意移动,这是我独居时的惯癖。我——我们大人——平常的举止,总是谨慎,细心,端庄,斯文。例如磨墨、放笔、倒茶等,都小心从事,故桌上的布置每日依然,不致被破坏或扰乱。然而孩子们一爬到我的案上,就捣乱我的秩序,破坏我桌上的构图,毁损我的器物。他们拿起自来水笔一挥,洒了一桌子又一衣襟的墨水点,又把笔尖蘸在浆糊瓶里。他们用劲拔开毛笔的铜笔套,手背撞翻茶壶,壶盖打碎在地板上……这在当时实在使我不耐烦,我不免哼喝他们,夺下他们手里的东西,甚至批他们的小颊。然而我立刻后悔:哼喝之后立刻继之以笑,夺了之后立刻加倍奉还,批颊的手在中途软却,终于变批为抚。因为我立刻自悟其非:我要求孩子们的举止同我自己一样,何其乖谬!我——我们大人——的举止谨惕,是身体手足的筋觉已经受了种种现实的压迫而痉挛了的缘故。孩子们尚保有天赋的健全的身手与真朴活跃的元气,岂像我们般穷屈?揖让、进退、规行、矩步等大人们的礼貌,犹如刑具,都是戕害这天赋健全的身手的。于是活跃的人逐渐变成了手足麻痹、半身不遂的残废者。残废者要求健全者的举止同他自己一样,何其乖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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