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心情随笔

沙河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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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农历十月一,我回老家甫店村给父母亲上坟,站在沙河岸上远眺,巍巍秦岭连着天地,是关中气候天然屏幛,守护着蓝天白云;近看脚下沙河变样了,心里高兴,封尘已久的记忆,被一一打开了。

沙河记忆

沙河是甫店村东门外一条小河流,它是秦岭从天子峪流出来的一股清流,途经上游的曹村、递午村,然后,汇集到贾里村塬下的河。它浇灌着沿途的土地,也滋养了甫店村的父老乡亲。

五十年代,我上小学时,父母在岸边劳动,我在河边玩。那时河水有两三米宽。无声无息的流着,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波浪,那波浪既温柔又妩媚。清澈见底的水下,有红、粉、黑、花纹石,鹅卵石,摸着特别光滑。每年春寒料峭时,河面上结冰,我和小伙伴们常在上面滑冰,有时正滑着,咕咚一声, 踩破了冰掉进水里,然后提着湿淋淋的棉裤跑回家,遭父母一顿臭骂。

夏秋两季,河堤上柳树成萌,野花盛开,有野菊花、马兰花、狗尾巴, 尤其是红色的喇叭花,很好看,村里小伙伴叫它打碗花。说摸了它,回家吃饭会打碗;所以,我很少摘它。经常挽着裤腿,下河捞石头子,然后 ,大家在岸上 席地而坐,玩五颗籽,嘴里唱着一层楼二层花, 三层不倒是赢家……沙河是我童年的摇篮,也是村里人的天然浴场。

六十年代,我已十几岁了。记得甫店村有个不成文的规距,以沙河桥为界,夏秋两季,男人在桥南洗澡,女人在桥北洗澡。有人不守规矩,会遭到乡党的漫骂嘲讽或者说三道四,让你抬不起头来。河两岸放着很多扁平石头,专供村里人淘莱洗衣。那时没有洗衣机,村里大姑娘小媳妇,隔三差五结伴而行,胳膊上挎个装衣服的竹篮子,有说有笑地去沙河洗衣服。她们一边用棒槌咚咚的捶衣服,一边津津乐道地说着村里的新鲜事儿。王婶说: 邻居李大妈个子矮、嘴碎,整天在院子里不是骂老头子爱抽烟,就是骂儿子好吃懒做怕动弹,隔着墙都能听见;李二嫂说: 张大婶家娶了个好儿媳,会裁剪衣服,你看她家人穿的衣服,既合身又漂亮,像裁缝做的;钱大姐说: 王家姑娘人长得像西施,却找个家底殷实的跛腿女婿,这事放在我身上坚决不干……甫店村里的大事小事,像河水潺潺地流淌着, 永不停息。

七十年代,我已出落成一个大姑娘。经历了河水暴涨,闹得全村人心惶惶。1971年秋季,连阴雨下了半个多月,村周围的城壕、涝池水都溢了,街道的水也哗哗流。沙河决堤了,两岸一片汪洋,水面上漂浮着烂家具、猪、牛、羊尸体,还有倒了的树木、木椽……很多杂物互相拥挤,漂来浮去……住在东门外的人家,被村干部安排到戏楼和王家官坊里住。他们打着地铺,身边堆放着包袱行囊,大人们愁眉苦脸,小孩哭声连天……这幅难民画面,成了我抹不去的记忆。

八十年代,我已人到中年。父亲走了,我站在父亲坟头,看见沙河仅有一尺宽的水面,褐色污水时断时流,散发着剌鼻的臭味,两岸的白石头变成咖啡色;问了弟弟才知,上游开了一家造纸厂,污水全排到河里;两岸盆子粗,? 碗口粗的柳树,枯萎得只剩下几片稀疏的叶子,好像子头上几根毛发,让我觉得可惜,一种忧患涌上心头。

九十年代,我已人到知天命之年。母亲也走了,二老常眠在沙河旁。送母亲时, 看到沙河水已干了,岸上到处倾倒着烂砖瓦, 水泥块、烂木头,死的猫、狗、猪尸体,还有生活垃圾,堆得像几座小山丘,招来黑压压大片绿豆苍蝇,在阳光下飞舞, 不堪入目的场景令人窒息,肠胃翻滚……

2000年以后,我已到耳顺之年,生活中添了四只小脚丫, 绊住了我的大脚丫, 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2010年以后,我已人到古稀之年。人常说:走不到的地方叫远方,忘不了的是家乡。我常怀念住过的小屋,还有那里的人和事都牵动着我的心。于是,2017年农历十月一,我又踏上了这片热土。沙河的垃圾山搬走了,岸上柳树成行,婆婆娑娑;河堤上一片绿草,并有警示牌:倾倒垃圾者,罚款500一1000元……乡亲们终于治理了沙河。沙河不再满目疮痍,而是岸边柳青青,河里水淙淙,空中鸟飞行, 地上蛙争鸣,宁静的景象像一支清新剂, ?清除了我心上的雾霾。

沙河,虽然没有黄河那样波涛滚滚东流去,那么波澜壮阔,但它是秦岭的血液在流动再循环,滋养着关中大地;它是我心中涓涓的溪流,更像甘甜纯美的乳汁,滋养我长大成人,你说我能忘记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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