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年交示例

一日，乡村老家的邻居来找我，开门见山地说：“二孙女马上初中毕业了，数学学得比较吃力，你给她指点指点”。他边谈及补课费的事边掏出一沓皱皱巴巴的零钱向我递来。我笑了笑说：“一来不允许补课；二来挣钱也不能挣你的钱！”应诺后老乡满怀喜悦地离去。想到刚才他的直白和那双粗糙的手，不由勾起了我对往事的回忆。

这位老乡和我可以说是忘年交了。他的名字中有一个“仝”字，我经常叫仝哥。他和我父亲是同龄人，按年龄我不应该这样称呼他，但村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辈分我也理不清，道不明，反正稀里糊涂一叫就是40余年。

儿时的记忆，仝哥是村里专职的“羊把式”之一。小学期间每逢暑假，我就成了他的小羊倌。那个时候的小羊倌能挣半个工分，每天早饭后，包里装一点干粮和一瓶水，戴上草帽，拿上鞭子，早早到他家等候。他一边捻羊毛线，一边给我讲《水浒传》、《三国演义》或《西游记》中的情节，他有时边讲边做动作，惹得我大笑。仝哥肚子里藏着很多故事，感觉道不完，童年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每每羊群赶到目的地后，他便叼着一根老旱烟棒子坐在山坡上，要么捻毛线，要么捧一本我没见过的书看。为了讨他欢心，放羊的活儿我跑前跑后，几乎全包揽了。在我们几位小羊倌中，唯独我享受了常听故事的殊遇。从那时起，我便对书本产生了好感，也喜欢上了读书。

上初中时，我们常常躲着家长和老师偷偷抽烟。记得有一次放羊期间，县文化馆定期组织各村村民到县城电影院看电影，听到这个消息我已魂不守舍了。仝哥发现我有情绪后，诡异地笑着和我商量看电影的条件，如果能抽完他卷的旱烟棒子，给我放假去看电影，否则就乖乖放羊。我一听乐了，便欣然答应，没想到抽完烟后天旋地转，呕吐不止，“醉”了好长时间才回过神来。那次电影梦虽然圆了，但和烟的缘分却没了。

上世纪80年代初，实行包产责任到户后，仝哥羊把式的生活也画上了句号，我也度过了高中阶段。参加工作后，每逢寒暑假回家，农闲时便喜欢找仝哥聊天，约几个人围在一起打牌挂纸胡须，谈及远去的那些趣事。

如今，有时下班路过，身不由己地就坐在他的鞋摊旁想聊一聊。他一边不停地忙手中的活，一边说这道那，时而沉思，时而开怀大笑。我仔细端详70多岁的仝哥因岁月的磨砺苍老了许多，家中条件也因妻子的大病和多个留守孙子上学显得很清苦，但他豁达的人生态度却一如往昔，让我由衷地敬佩。更让我心灵震撼的一件事是，一次一位年近60岁的老人沿街乞讨时，这事我已习以为常了，没理会，仝哥却用他那粗糙的手掏了5元钱递给了那人。仝哥说：“我一辈子没有什么本事，给孩子也没留下什么光阴，但我教他们学会掌心向下，自食其力。”那天，他那只粗糙的手在递钱的瞬间，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

细细回味和仝哥交往的每一件事都历历在目，好像发生在昨天。这位普通的农民，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深远地影响，这种忘年交的情义我想会历久弥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