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作

已是暮冬时节，封闭犹如牢狱的工厂里显得死寂不堪。泛黄的梧桐叶纷纷被疾风残忍地吹落，落到荒凉而圹埌的大地的怀抱里，恰似一具具刚刚死去，身体的余温逐渐消歇的尸骸。而街衢边的柏树依旧青翠挺拔，静默地凝望着蔚蓝的天空里飘浮的渫云，仿佛这暮冬的严寒并未扰乱她专注的思绪。枯瘦的木杪上不再有欢快的鸣禽翾飞，栖息的身影，更谈不上它们啾啾如银铃的歌声。憔悴的草儿无力地瘫软着，犹如被疾病折磨得呻吟的病者。草虫，螽斯和蟋蟀蛰伏于温暖而狭窄的洞穴里，耽于睡梦，忘却嘶鸣。大地上是如此寂静，没有一丝生气，譬如埋葬尸体的偌大的坟冢，让人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份凄凉而惆怅之感。“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身在西安已有一个月的光景了，我多么想念远方的亲人，朋友，可此刻又不能回去与他们团聚。在枯燥而乏味工作中，每次与痛苦彷徨相遇时，我都会去回忆曾经和同学，朋友一同经历过的事情，而每件看似平凡，琐碎的事情，却有着数不尽的欢乐，这些快乐的精灵常常会从脑海里迸发出来，使我短暂地忘却疲倦与痛楚，犹如当你静心地坐树下抽一根香烟，或对着湖光山色品一杯清茶都会使自己变得轻松，愉悦，并感到生活里尚存一丝值得人们留恋的东西。这或许才是生活的真谛，不需要锦衣玉食，仅仅是以乐观之心去看待事物，如果你认为生活里没有快乐存在，那么在你死去之时，你都会悔恨命运的不公与无情。而你虽然身处贫穷落魄的境遇里，心里仍然乐观向上，敢于拼搏，敢于忍耐，那么胜利不会离你太遥远。我在工厂里做事时，兴致一旦来了，做得既卖力又快乐，仿佛时间也过得似离弦的箭簇般迅即，而以颓废之势去做事，没过几分钟就会感觉疲累，并且没有心思投入到工作里面，一种压抑感随之就会如蟒蛇时刻缠绕着自己的身心，越渴望挣脱，这种痛苦的感觉越发强烈。这里的一切似乎都让我无法感到生活的趣味之所在。工作与休息占据了我一天的时间。用来实现理想的时间仿佛都被挤去。但雷锋曾说过：“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是有的。”所以，我坚信，这时间只要我去挤，总能挤出许多的。这挤出的时间是如此珍贵，当然不能去做徒劳无功的事情，而应该用在思索与写作中。不过，在这种困厄的环境下，再怎么挤，挤出的时间还是有限的，毕竟大多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中，于是，我就开始思考未来，我那稍纵即逝的青春要在何处挥霍呢？我渴望的未来是怎样的一番面貌呢？人生的价值要在哪里得到体现呢？这些问题像茫茫雾霭，遮住我眺望的眼眸，一直都困惑着迷惘徘徊的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可以比较准确地概括大多数人的人生价值观。的确，人活在这复杂而残酷的社会，没有金钱连温饱问题都无法解决，何来理想之说。要谈理想，抱负，你必须先要生存下来，这是最基本的条件。只有活着，一切皆有可能。我生性就渴求自由，希望过着无拘无束的日子，像草原上恣意驰骋的野马，不被缰绳所束缚着。但要实现这一步，前提是我必须要有足够的金钱，只要拥有金钱，我就不必去为衣食住行担忧。那么，在这种环境与氛围之下，我才能为理想去追逐，奔跑。如果整日都为了柴米油盐酱醋茶而烦恼，这必将扰乱自己的思绪。古人云，“静能生智，俭以养德。”虽然贫穷不能完全阻挡为理想前进的步伐，但或多或少会有所影响。我思考的是，以自己的艺术来摆脱厄运，还是摆脱了厄运后再去实现理想呢？这又是一个让你感到郁闷的问题。要想让艺术摆脱厄运，那么你的艺术不说达到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境界，但至少要能使人们的心灵得到触动与感同身受。这自然需要的是时间与毅力，悟性与感知。梵高，这位举世闻名的画家，他的艺术是在死后才被慢慢了解并认同。生前，他的命运是如此地凄惨，潦倒，死后，却又如太阳般辉煌璀璨，从这鲜明的对比中，我只能说命运有点不公平，也暗自钦佩梵高举世无双的艺术才能，对艺术并未放弃的毅力。死后的辉煌对世界产生深远影响，可对梵高本人没有丝毫意义，他没有在生前享受到这份荣誉，多么令人惋惜。还有许多像梵高一样的名人，不都是这样在追逐艺术，追逐精神上的愉悦的过程中，被窘迫的困境所摧残折磨着。也许，只有在困境里才能真正将艺术臻于高峰。这样的人是孤独的，是凡人难以匹敌的。倘若艺术无法滋养我的身躯，我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去滋养艺术。天色晦暗，皎月已从纤云里露出脸颊，寒风呼啸，百木萧条。我脑海里的疑惑的浓云渐渐消散。我坚信，血汗滋养的花儿会更娇艳美丽。2012.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