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离落，高楼弦歌

一曲扣人心弦的琵琶曲在高台弦奏，回头的瞬间我看到了让我日思夜想的流苏。她对着我轻轻微笑，如四月初开的桃花一样美丽动人；可以瞬间洗去我在沙场上血染长衫的阴暗。

身旁走过的宫女，小声谈论着我的战功。对于这些事情我早已麻木了，因为我是大将军常峰的儿子常乐，从我出生的那天起就注定为君王陈墨拼尽天下。不知道从何时起，只要我打胜仗回宫，流苏总会在皇宫最高的楼宇为我奏一曲让人心情愉悦的琵琶曲。我也曾问过她，为什么喜欢在我回宫时奏歌一曲。她说喜欢我胜利归来时意气风华的身影；也因如此，我开始渐渐地喜欢她。

三月桃蝶飞舞，我安静的站在流苏的楼宇下。她深情的对我说，你每次我出征都会很害怕，害怕那会是最后一次与你别离。如果可以，不要在出征好吗？留在京城让我每天都可以看到你。我默默的转过身去，泪水模糊了视线。却还是硬生生的说，因为我是常峰的儿子常乐，我只能保家卫国。而且你就要成为帝王的妻子，将为宋国母仪天下；而我始终只能对你俯首称臣。我抬起头，隐忍着溢满眼眶快要流出的晶莹。天边慢慢坠落的流星，在远处划出了一道不属于我的美丽。

翌日，我站在宫外率领数兵将等待陈墨发号施令。父亲和流苏一起站在城墙上，看着我的背影。我不敢回头，因为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一个是对我期望很重的父亲，一个是无数次出现我梦境的女子。我不愿让羁绊使我流泪，等到陈墨将酒水递给我时，我一口气全杯喝尽，不带留恋的策马离去。我只怕在片刻停留，会让人看到我从未展现过得脆弱。

这次的出征，匈奴的五万大军远远不敌我十万精兵。胜利只是时间问题，当副将告诉我想要快马加鞭送快报回京面圣时，我忽然犹豫了。因为这次匈奴在边境的活跃远不如陈墨告诉我的那般人多势众，我在想他可能是想支开我，只为再有一场胜仗，他便可以娶流苏为妻。

夜晚我独自一人坐在篝火前，荒凉的边境象征着我爱情的荒芜。我在想要不要我回宫去试探一下，告诉陈墨胜仗的事情呢？但是陈墨让我出征应该就是想要把我支走。这一夜我辗转难眠，流苏的身影慢慢远出了我的视线。

交代完副将事情后，我便和探子一起驾着千里良驹风尘仆仆的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奔而去。五天后，我和探子来到宫外，我下马后很自然的转身望向那座流苏曾弹奏多次的高台；但是望尽秋水却无伊人现。

殿前，陈墨很不高兴的看着我和探子一起走进来了的身影。探子高声道：吾皇万岁，这次边疆匈奴被我军一举全部击溃。我大宋河山将完好如初。其实这次的出征陈墨在心底早就知道会是胜仗，在我来殿前时我就发现皇宫内外开始准备举行成亲仪式。我跪在殿前，没有任何表情。随后陈墨说，明日昭告天下，我大宋官兵骁勇善战，一举击灭匈奴。我要娶流苏为皇后，我国将要有母仪天下的皇后。我的身体在不经意间剧烈颤抖了一下，当日千军万马都未让我皱眉，却在此时被恐惧占据了心扉。

走到宫门外，我看到流苏站在宫门前。我径直的走了过去，流苏略带哀伤的说，你已经知道皇上这次让你出征的目的？我点了点头。流苏转过身去，她的背影带着我不知道的悲伤，淡淡的说，陈墨他是帝王，我们都没有办法逃开宿命。我笑了笑说，倘若你在我和陈墨选一个？你会选谁？流苏转过身来，眼中有着我不懂的憧憬看着我，倘若是你，你会怎样？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久时未说出一句话。流苏眼中的憧憬渐渐被变得暗淡，慢慢的走向她的楼宇。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心中喃喃道，我又何尝不愿与你相守。只是我们不能这般自私。我们不能为了爱情背叛父母，背叛国家。

大婚的前一日，陈墨将我召进御花园。让我和他一起坐在凉亭，看着静湖的满湖荷花。不一会，一艘木船从远处划来，流苏坐在船上弹着让我心神愉悦的琵琶。陈墨道，爱卿，你可知道我今日为何邀你来此处赏荷花？我赶忙回道，回皇上，因为此时正是荷花争艳之时。陈墨笑了笑说，不错，爱卿果然猜得出朕的想法。但你可知，你与我都是这湖中的荷花？而流苏就是我们谁都想要得到的湖水。

我想我已经知道陈墨想要说的话，我不敢在与他对答。陈墨转过身看着我说，常乐，你知道你在宫中和流苏的流言吗？朕与她大婚，只能抚平一时的流言。王公公将我为常将军准备的琼浆端上来，王公公连忙把毒酒端在了我面前。陈墨转过身去，你若真爱流苏，那么就把它喝下去。改日我定为你厚葬。

我望着杯中澄澈的酒水，看不到流苏的笑容亦看不到我的倒影。我笑了笑，举起杯全杯饮尽。看着陈墨的背影，我口中的鲜血不止的外溢，我高声的吟着我想陈墨的话，战长沙，洒血泪，我为你赢万里江山。褪铠甲，伏殿前，你赐我毒酒一杯。流苏看在远处看着我，眼中的泪水决了提。但却没有停止手中的弹奏。或许我想，这就是我和她的悲哀，我们无法在一起，亦无法反对陈墨的任何决定。我眼中的流苏渐渐模糊开来，黑暗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原来我一身戎马，天下不是为流苏而争。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荒郊野外。站起身的时候，从怀中掉落出一份纸信：常乐，我知陈墨欲要你性命。我早将王公公收买，将毒酒换去。若你醒来看到此信，不要再回宫，我们此生无缘；愿来生再续。——流苏。我傻傻的看着远处烟花繁放的皇宫，用尽全力的向着有流苏的方向跑去。

我站在高台，看到了陈墨和流苏拜堂的场面。流苏的嫁衣上绣着火红色浴火重生的凤凰，缀满珠玉的凤冠冕旒隐隐约约的遮住她如画的容颜。我看着那个带走我思念的女子，正与杀我的人在一起成婚。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飞身而下，取出藏在腰间的三尺剑，怒气冲冲的向陈墨走去。远处聚集越来越多的侍卫，却丝毫阻拦不住我前进的脚步。

安和的气氛瞬间变得杀气如麻，父亲在我来之前告诉我，如果你想要去找流苏，那就去吧，我早已做好了有去无回的想法。很快我走到了流苏面前，身后躺着一堆又一堆侍卫的尸体。

我用剑指着陈墨说，陈墨，你从未看过我为你拼尽天下的样子，当日你曾许诺如若我打退金军，将流苏许配与我，而今的场面是在示意着你的谎言吗？怀中的流苏突然不停的吐着血水，我和陈墨都很慌乱，异口同声问她，流苏，你怎么了？流苏虚弱的说道，在穿上这件霞衣前我便饮了一杯毒酒，我不知道常乐还会回来找我。我想我就快要死去。我想要求皇上您将常乐贬为庶民，请皇上不要杀了他？

话音未落，流苏便在我怀中无了气息。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怀中的流苏怒吼的往外冲去，很多的侍卫堵住了我的方向。我拿着手中还在滴血的三尺剑，指着他们说，你们都给我让开。陈墨在远处咬着牙大声说道，放他走。我抱着流苏的身体，渐渐地远离了这个让我们生死别离的地方。

又是一年春，我怀抱古琴盘坐在流苏的墓前。那夜从皇宫离去，我便将流苏和三尺剑葬于此处。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便想要每日常伴流苏，安静的抚着琴弦，看着流苏满带笑容在面前舞动。而今，我早已剑指天下，却望不到近处伊人的笑颜如花。琴弦悄悄弹动的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那时在高台弦歌的流苏，这一刻泪水代替了所有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