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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花开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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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石榴花开

一群女人进村时,狗狂吠不已。王翠正将一头溜出栏的猪赶回圈,这群女人就朝她走了过来,显然女人们就是寻着她来的。这群女人年纪和口音差别甚大,一时王翠对此有些惊愕。

门前,一株石榴花开得正艳,在夕阳的余光中洒下一片血红。女人们花枝招展,细语声伴随着脚步。当女人们与猪圈对应形成另一侧的弧形围墙时,王翠突然像一株生在花丛中的毛骨草,一种自卑感在心底升起,一下子失去了主人应有的自然。

女人们是来打听荣贵的。刘荣贵是王翠的老公,在十数年前入赘到王岙村的,可是已经从王岙村消失了近乎五年的时间。

王翠一直低着头,但不断用眼角的余光扫视来访的女人们,她以一种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警察已经来过了”。

“警察来过了?”女人们惊讶地看着王翠。王翠扭过脸去,用力合上猪圈的门栏。

“……但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女人们七嘴八舌地问道。

“没人能找到他。”王翠以低沉的声音说,“自从那场瘟疫以后,他就外出打工去了。断断续续回过几趟家,但从2007年春天出去后就一直没回过。”

女人们各自从身上掏出一张照片,纷纷举到王翠的跟前,问着同一个问题:“你说,这个人是你老公吗?”

王翠在凝神注视着伸展在她面前的那一张张照片,每张照片上都有荣贵跟照片主人亲密的合影。一个女人说道:“这人化名赵爱国,冒充军官,说是负责部队后勤的,骗了我,还跟我生了孩子。”。

“他只是一个兽医”,王翠说。在生猪瘟的那一年之前,荣贵一直在给乡里的牲口看病,但为牲口施行的阉割手术更多些。那是一段幸福的时光,王翠记得荣贵经常为家中带来各种动物的睾丸,他们把吃不完的睾丸腌制起来,一坛一坛的,在别人只能偶尔以青豆下酒的时候,王翠家总能吃上肉,况且全是纯精肉。他们始终不缺下酒菜。每天晚上,夫妻俩总喜欢啜几口小酒,没有比腌制的睾丸更顺口的菜肴了。

王翠无限地怀念那段吃睾丸的美好时光。看着这群女人无休止地举着照片嚷嚷,王翠突然觉得正是她们抢走了属于她的幸福,禁不住羞恼不已,不由得骂了一句:“你们这些妖精!”

女人们显然被王翠的话惹恼了,叫嚷起来:“是你的老公勾引我,好吧?”另一个女人帮腔道:“他用了各种化名……在酒吧或者露天广场瞎晃,专门找女性下手。他侵占了我们的青春”。“他不仅骗去我们的情感,还骗去我们的钱财,借了我几万块钱呢!”“我们这次来,就是要找他算账”。女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你们去找他去吧”,王翠说,“找他的人可多着呢!”

“可他能躲到哪里去?”

王翠以疑惑的神态望着她们,意思是这个问题只能由你们自己去找答案。

二、

“刘荣贵入赘到王岙村是因为猪,荣贵是个好兽医,村中稍有年纪的人都很称道他。他阉猪的手艺算门绝活。小刀片一划,在牲畜的阴囊上开一丁点小口,像挤鱼肚似的,丸球就出来了。牲口也少很多疼,不像别的兽医,做个阉割手术那样兴师动众,每次弄得牲畜血流不止,滴滴拉拉要好几天。荣贵阉牲口时做得干净、利落,伤口好得快,牲口当天都不减食。”

这群女人在和王翠发生口角之后,走进村头的王克斌家里。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了,仅留下一些老人、孩子和极少的中年妇女,70余岁的王克斌老人如今也一人在家,见一群外乡的花枝招展的女人走进家来,顿时感到很兴奋。当她们向他打听刘荣贵时,自然毫无遮掩地说起荣贵来。

刘荣贵原本是距离王岙村有30华里的临河镇人,父亲在1962年那场大饥荒中饿死,母亲丢下荣贵,嫁给了县城的一个瘸脚的退伍兵,听说又生了个闺女,他母亲没多年也因癌症去世。荣贵跟同母异父的妹妹从无来往。幼年的荣贵靠给别人家放牧过活,自然跟牲口熟悉,据说兽医这门手艺他是自学成才。荣贵第一次到王岙村还是1989年的事情,那时城里正在闹学潮,物价涨得飞快,是较少的让养殖户觉得缴纳畜牧税、防疫税、屠宰税等各种税费之后还能够有所图的年头,城里一波一波地起事,而乡下人只想安稳地养猪,王翠家也就在那年多养了几头猪。

王翠那年刚过十八岁,实属村中一枝花,闺中待嫁,上门的媒婆很多,王翠也去县城相过亲,但最终没相中的。荣贵被请来帮王翠家阉猪,这才与王翠相识的,一来二去,不成想就成了一桩婚事。婚后小夫妻俩恩恩爱爱,很快在村东头建起新房。但在2003年北京的一场大会开过以后,我们这方圆百里就瘟疫不断,好好的牲畜会突然死掉,肉价却一个劲往下掉,养殖户便越来越少了,荣贵也就失去活计,所以这才想着进城务工,上海、南京、广州、天津的到处乱跑。

刚出去的头两年,还见荣贵时不时回来,之后回家越发稀少,而王翠还有一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需要照顾,为此也不能跟着一同进城。荣贵最后一次回来,仅在家中待了一宿,还跟王翠吵了一架,据说,第二天清早天未开亮就离开了。

三、

警察确实进过村。那时,王翠已经知道作为诈骗犯刘荣贵已经进入警方的视线。

王翠清楚地记得,栽在田边的那株石榴树是从县城农林所表舅家后院移植来的,当初仅是一株细细的秧苗,前年已经开始挂果了。石榴秧移来的当天,王翠就在离家两百米的田边挖了个坑。坑挖好后,天已经黑了,王翠就没有培土,也就在那个晚上,刘荣贵趁着夜色潜回家里来。

当王翠见到那一大袋的钞票时,惊异地不知说什么好。起先,荣贵说是自己在城里承包了一个工程,但王翠从其恍惚的神态中觉察到他在说谎。在欣喜之后,王翠愈加感到不安。“你是怎么发的财?”王翠一直追问荣贵。

“我在做女人的生意,”荣贵闪烁其词地说。

“做女人的生意?”王翠显得十分惊讶,“做女人的什么样生意?”

“拉皮条”,荣贵坦白交代道,“将一些不地道的女子揣进窑子。”

谁知这话让王翠更为不安,“你把好好的女人拖进窑子”?王翠变得恼怒起来。在一番争吵过后,王翠逐渐冷静下来,“你去自首吧!”她这样建议荣贵。

“自首?”荣贵在幽黄的灯光下眨霎着惊异的眼睛。

“除了自首,你还能怎么着?”

荣贵带着侥幸的心理说:“我用了化名。另外,我都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王翠啐了一口痰,“我们就图个安平,可这钱来得不安稳啊”

刘荣贵说:“钱,你把它藏好,至少十年内不要用它。这次,没人知道我回家来”。

四、

半夜时分,狗突然叫了起来,老婆踹了我一脚,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恶魔来了!”我睡意正酣,不想被打扰,但狗叫声越发凶悍。

“你逃吧!”老婆催促我。我只有起身,抓起床边衣裤。“你从村西走”,老婆说,“警察一定是从东边上来的”。

警察向村子围拢,但我不想缩手待毙,我穿好衣服,在腰间插了把尖刀。我以一种绝望的语气对老婆说:“其实,我为什么要逃呢?我只是在正经做生意,女人们也都是自愿,犯他们警察什么事?”

“你把人家引着往火坑里跳,这还不犯法吗?”老婆气冲冲地对我说道,“你这绝不是轻罪,我看够你死刑的了。”

“我是为这个家好。”我匆忙中依旧辩解道。

“你还为家好?”老婆一边催促我,一遍抱怨道,“在外可没少沾花惹草”。

我说:“翠,我这就要走了,这一走可能就回不来了。我们还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相见呢?”

翠儿说了这句不吉祥的话,“当愿在那边吧!”

出村的时候,有个年轻的警员发现了我,因为几只狗从后面冲我狂吠。我往村北面的树林逃。在我跑出几百米之后,村中的狗就不再追了,但那名警察对我紧追不舍,他冲天放枪,我依然没有止步,我丧命般的奔逃,直到将那名警察带到一个无名之地。这时,他因不断向天空放枪已经用光他的子弹,我实在也跑不动了。在慌张地渡过流水湍急的一条小河之后,我在河边拔出尖刀,转过身来,警告那名警察不要过河。

那名年青的警察在岸边停下脚步,将空枪握在手中,同样气喘吁吁,劝说我放下武器跟他走。我说我不会跟任何人走,你自己回去吧,同时警告他如果再过河我就杀了他。警察怔怔的望着我,我一脸凶光。我说看你一副和善的样子,就知道你没杀过人。我也没杀过人,但你别逼我杀人。我毕竟还算是个兽医,我不晕血,你也别听别人把我当神医,其实也有不少牲口是在我手下死去了,我给大型牲口做过开膛手术,杀人这种事我一定做得比别人精细。你如果给我半个小时,我一定会让一头牛或者猪这样的牲口沦为碎片。而面前就有条河,河水会带走一切。你后援的部队一时半会到不了这。你回吧,为我丧生真不值得,我不相信你会同情城里那些妖精似的女人。况且,我真没拿她们怎么样。她们都是有钱的婆娘,靠的就是跟别人睡觉,我也跟她们确实睡过,从她们那弄点小钱,跟她们其实用一个手法。她们跟别的男人睡觉弄钱为什么不算犯罪,而我要算呢?你如果有心从她们那里深挖,一定能挖出更大的犯罪,很多贪官和她们关系密切,你一定会立大功的,可不要抓我这样的蟊贼。我继续说道,凭借你们乡一级派出所这种落后的装备和警力,真的不要和任何一个誓死拼搏的犯罪分子作斗争,我不是你们的猎物。我捕猎的经验比你们丰富。另外,你比我还年青,我们都经过一场又一场飘移不定的瘟疫,病死的猪肉我吃过很多,我真的不怕死了。警察恨恨的望着我,说不出话来。

那些不要脸妖精似的女人们竟然上门来了,她们口口声声要找刘荣贵。是的,警察根据照片将许多案并为一案,让我真实的姓名浮现出来。可是现在你们知道我在哪里吗?别说你们找不到我,即使你们找到我又能拿我怎么样?连警察都放过了我。妖精们竟然寻到王岙来,听王克斌老汉讲那种鬼话。“荣贵入赘到王岙村是因为猪”,这话说得多寒碜!我爸是因为饥荒饿死的吗?读读党史吧,你就会疑惑伟大的祖国什么时候有过饥荒?她们没发觉王克斌呆呆傻傻吗?自从我到王岙村安家落户,我就知道他喜欢夸赞我,过去他夸赞我是为了从我这里得些动物的睾丸吃。可如今,我没有此类的肉食给他了。他却把夸赞我当成了习惯,慢慢地让自己都相信我真的是个神医。可是,我阻止过猪瘟的流行吗?

女人们更不应该跟王翠说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我跟王翠夫妻多年,她难道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吗?她们不知道猪的睾丸在我身上发生的那种药效?她们八成是迷恋着我才找上门来,想重温我给过她们的快活。可是,在王翠的眼皮底下,我能做出让她们开心的事吗?

她们如果真想我,就看看那株王翠在深夜里种下的石榴花吧。如今,我就这这株石榴树的下面。警察放过我以后,我偷偷回到家里,但翠儿因为吃醋,在一番争吵中气愤至极,用一个木棍袭击了我的后脑勺,我栽倒在地,而在她惊慌的救助中我没能醒过来,随后被她拖到了准备种植石榴的树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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